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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资本的重量与规则的游戏
当林烨风尘仆仆地回到那座熟悉的小县城时，他帆布包里的“重量”，已经远超离开之时。上海之行的收获，不仅是一千五百多元的纯利，更是一种眼界和信心的极大提升。他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参与了更高级别的资本游戏，虽然暂时受阻，但一颗金融巨鳄的种子已在心中深种。
他没有声张，先将大部分现金再次妥善隐藏，只留下部分用于日常周转和应对可能的危机。回家的喜悦是短暂的，他敏锐地察觉到，家里的气氛虽然因为赵天龙的倒台轻松了许多，但父母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隐忧。
“小烨，你可回来了。”李素珍拉着儿子的手，压低声音，“前两天，工商所和税务所的人来家里‘了解情况’了，问东问西的，虽然没明说，但那意思……就是冲着你卖衣服那事来的。”
林建国也在一旁闷声道：“他们留下话，让你回来以后，最好主动去所里‘说明情况’。”
果然来了！王秘书之前的“提醒”，如今化为了实质性的行动。对方失去了赵天龙这把刀，便开始动用更“正规”的武器。
林烨眼神微冷，点了点头：“爸，妈，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没有立刻去工商所，而是先找到了周怀仁老师，将上海带回来的一些精致点心作为礼物送上，并再次感谢他之前的帮助。在交谈中，他看似无意地提及了工商税务上门的事情，言语间并未抱怨，只是表达了一个“想合法经营却不知门路”的困惑青年形象。
周老师人老成精，岂能听不出弦外之音？他沉吟片刻，说道：“树大招风，古来如此。你既然有心把事情做正，总是好的。文化馆的老张，他女婿好像在工商所做个副职，人还算正派。有机会，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咨询咨询政策。”
这就是人脉的力量。周老师没有大包大揽，但一个“引荐咨询”，就为林烨打开了一扇可以沟通的门，而非直接面对冰冷的制度和敌意的执法。
“谢谢周老师！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林烨真诚道谢。他不需要周老师直接出面硬扛，只需要一个平等对话的机会。
带着周老师的“引荐”，又准备了厚厚的政策文件摘抄（他提前去图书馆查阅了相关个体经济和税务的暂行条例）和一份精心准备的“陈述材料”，林烨来到了县工商所。
接待他的，正是周老师提到的那个副所长，姓刘，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看起来比较斯文。听到是周老师引荐，刘副所长的态度客气了不少。
林烨没有怯场，他将自己的“生意”描述为“高中生社会实践的延伸”和“响应亚运号召的文化推广活动”，并出示了与地区文联“合作”（赞助）的间接证据（周老师可作证）。他承认在探索过程中确实存在对政策不了解的地方，并表示强烈意愿“补办手续，合法经营”。
同时，他巧妙地展示了其“生意”的规模——隐晦地提及了雇佣（实为合作）多名同学和家属院人员，间接带动了零星就业，以及其产品在宣传亚运精神方面的“积极作用”。
他的陈述有理有据，态度不卑不亢，既表明了合规意愿，又隐约透露出一丝“我也有一定社会影响”的信号。更重要的是，他展现出的成熟和对政策的熟悉程度，让刘副所长颇为惊讶。这不像个胡搅蛮缠的刺头，也不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愣头青。
刘副所长沉吟着。按严格规定，林烨的行为确实够得上无证经营和偷漏税。但考虑到其学生身份、亚运背景、以及周老师那边的面子，更重要的是，其规模虽然在本县个体户里算不小，但放在全国看也就那么回事，严格查处意义不大，反而可能惹来“打击学生社会实践积极性”的非议。
“小林同学啊，你的情况我了解了。”刘副所长最终开口，“有合法经营的意识是好的。这样吧，你呢，回去写个情况说明，把经营的项目、大概的规模、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社会效益，都写清楚。然后呢，按照政策，该办个个体户执照还是办一个，税务方面，该申报的申报，该补缴的……根据实际情况来。我们主要还是以引导、规范为主嘛。”
一番官腔打下来，核心意思就是：事情可以过去，但你要走上明路，该办的手续要办，该交的税……估计也得象征性交点。
这已经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结果！林烨心中一定，立刻表示会尽快按要求办理。
从工商所出来，林烨知道，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他用合规的承诺和潜在的社会影响力（亚运、文化推广），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转正”的机会，也化解了对手借官方力量直接扼杀他的企图。
但他也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一旦他正式登记，就等于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未来的每一步扩张，都会在监管的眼皮底下。而且，象征性的纳税一旦开始，随着生意规模扩大，也将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必须更快地完成原始积累，并找到更隐蔽、利润更高的财路！
他将目光投向了刚刚起步的股市。上海的短暂经历，让他对“股票”二字有了更切身的渴望。他知道，就在不久之后，深圳将发放新股认购抽签表，引发一场震惊全国的抢购狂潮！那才是真正一夜暴富的机会！
但参与那种盛宴，需要更多的本金，更需要亲临现场！他现在的资本，还远远不够！
就在林烨一边着手办理个体户执照，一边规划着如何尽快筹集资金奔赴下一战场时，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通过王磊，找到了他。
来人是县招待所的一名副主任，姓钱。钱副主任找到林烨，态度颇为客气。
“小林同志，听说你这里能搞到一些……比较时髦的文化衫？”钱副主任压低声音，“我们招待所最近要接待一个地区来的考察团，想给团员们准备点有本地特色、又拿得出手的小纪念品。我看你那个带亚运图案的就不错，比那些老套的工艺品强。价格……好商量。”
公家采购！而且是为接待考察团！
这是一个巨大的信号！
这意味着，他的文化衫，不仅得到了民间市场的认可，甚至开始进入官方视野的“伴手礼”行列！这其中的意义，远超几十件衣服的利润本身！
林烨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周老师那边人脉关系延伸出的又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他“合规化”经营后，带来的潜在利好。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与钱副主任仔细洽谈了数量、价格和交付时间。这是一笔不小的订单，利润可观。
送走钱副主任，林烨站在院子里，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工商税务的麻烦暂时化解，新的官方订单主动上门，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他内心深处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官方的认可是一把双刃剑。它能提供保护，但也意味着更深的捆绑和更严格的审视。
赵天龙倒了，但王秘书那样的人还在看着。
上海的金融之门刚刚开启一条缝，却又因身份壁垒而难以深入。
深圳的财富盛宴在即，他却受困于资本和地域。
资本的重量，让他有了对话的底气；但规则的复杂，却让他每走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他知道，平静只是表象。下一次更大的风浪，或许就在这看似顺利的订单之后，或许就在他决
第19章：蜜糖与砒霜
县招待所的订单，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烨看似平静的商业版图上激起了新的涟漪。这笔订单数量不小，要求也高，需要统一款式、统一尺码，并且要求在衣服的左胸位置，额外绣上“xx县招待所”的缩写小字。
这不仅仅是生意，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和质量的认可。
林烨没有丝毫怠慢。他立刻联系了江浙那边的渠道，选择了质量最好的空白汗衫，并亲自监督县城唯一一家有刺绣机的裁缝铺完成绣字工作。他深知，这笔订单如果做得漂亮，其带来的广告效应和信誉提升，将远超订单本身的利润。
同时，他加快了个体户执照的办理流程。有了与工商所刘副所长的“良好”沟通，以及招待所订单作为“正当经营”的佐证，手续办理得出奇顺利。很快，一个写着“烨青文化用品服务部”的简陋营业执照，挂在了他租用的那间临时仓库兼办公室的墙上。
“服务部”，这是他精心选择的经营范围，比单纯的“服装销售”听起来更宽泛，也更具“文化”气息，符合他之前的包装策略。
有了这张“护身符”，林烨感觉底气足了不少。他甚至可以正大光明地开始接触一些之前不敢触碰的客户，比如县里几家效益还不错的国营工厂的工会。以“丰富职工业余文化生活、支持亚运”的名义，推销他的文化衫作为劳保福利或活动纪念品，也取得了一些小额订单。
资本的雪球，在合规的外衣下，似乎滚得更加顺畅了。第二批从江浙来的普通款文化衫，在王磊等人和家属院大妈们的努力下，销售依旧稳健。加上招待所和零星单位订单的利润，林烨手中的现金流变得前所未有的充裕。
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租赁一个更正规、更大的门面，将“烨青服务部”实体化。
一切，都仿佛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连林建国和李素珍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看着儿子不仅挣了钱，还似乎走上了“正道”，心中满是欣慰。
然而，林烨始终没有忘记王秘书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关于“工商税务”的“提醒”。他深知，那张营业执照既是护身符，也是紧箍咒。对方给了他合规的机会，也意味着将他放在了更清晰的靶位上。
果然，就在招待所订单顺利交付，尾款结清后的第二天，王秘书不请自来，再次出现在了林烨的“服务部”里。
这一次，他没有绕圈子，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堪称“和蔼”的笑容。
“小林啊，不错，真不错！”王秘书环顾着虽然简陋但货物堆放整齐的“服务部”，点了点头，“听说你跟招待所的合作很成功？老钱对我可是夸了你几句，说你们年轻人做事就是有想法，有效率。”
“王秘书过奖了，都是领导们给机会。”林烨心中警惕，面上谦逊回应。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嘛。”王秘书话锋一转，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目光落在墙上的营业执照上，“手续都办齐了，这就对了嘛！合法经营，利国利民。”
他顿了顿，仿佛随口提起：“说起来，你们这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估计这利润……也相当可观吧？这马上就要到季度申报期了，税务那边，可得上点心啊。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图穷匕见！
之前的“提醒”是警告，现在的“关心”就是赤裸裸的索取了！
他不仅要林烨合规，更要从他快速膨胀的利润中分一杯羹！而且是以“合法税收”的名义！这比赵天龙那种明抢，更加冠冕堂皇，也更难抗拒！
林烨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该来的终究来了。对方容忍他走到这一步，或许就是在等他养肥了再杀。
“王秘书放心，该交的税，我们一分都不会少。”林烨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好，有这个觉悟就好。”王秘书满意地点点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小林啊，我看你是个人才。在咱们这小地方，能把生意做到这份上，不容易。不过，做生意嘛，尤其是想做大，光靠一个人埋头苦干是不行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烨：“有些关系，需要打点；有些门路，需要疏通。这些……都是成本啊。你还年轻，可能不太懂这些。有时候，主动‘表示’一下，能省去后面很多麻烦，也能换来更多……像招待所这样的机会。”
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他不仅要林烨依法纳税（这本身无可厚非），还要他额外交上一笔“保护费”，美其名曰“打点关系”、“疏通门路”。而这笔钱，显然不会进入国库，只会流入王秘书这类人的口袋。
这是蜜糖，也是砒霜。吃了这蜜糖，短期内或许能换来平安甚至更多订单，但从此就将自己的命脉交到了别人手中，成为他们随时可以收割的韭菜。不吃这砒霜，就意味着彻底撕破脸，将要面对来自官方层面源源不断的“合法”刁难。
林烨沉默着，大脑在飞速权衡。直接拒绝，后果不堪设想。虚与委蛇，暂时答应？那将是饮鸩止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王秘书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似乎失去了耐心。
“小林，我是个直爽人。”王秘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我看重你是个人才，才跟你说这些。路，我给你指出来了。怎么走，你自己选。”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林烨一眼，那眼神不再有丝毫温度：“不过，我要提醒你。在这县城里，有些规矩，不是你想不守，就能不守的。别忘了，你父亲……还在等着新的工作安排呢。”
最后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匕首，直刺林烨最柔软的腹地！他不仅用生意威胁，更用父亲的前程来施压！
说完，王秘书不再停留，推门而去。
简陋的“服务部”里，只剩下林烨一人。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独。
他看着墙上那张崭新的营业执照，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痛。
合规之路，原来早已布满了陷阱。
资本的积累，在权力的面前，依然如此脆弱。
王秘书的最后通牒，将他逼到了必须做出决断的悬崖边上。
是屈从于这潜规则，换取暂时的安稳和发展空间？
还是……
林烨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如刀，一种熟悉的、来自于前世商海搏杀中的狠厉，再次从他眼底升起。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不！
他重生归来，不是为了向这种人低头，不是为了成为他们餐桌上的一道菜！
既然这条“正道”走不通，那他就再开辟一条路！
一条能让王秘书之流，都感到恐惧和无可奈何的路！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迅速成型。这个计划，需要他动用所有的资本和人脉，需要他再次离开家乡，去往一个更遥远、更充满风险，但也可能回报无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