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偏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沈锦瑟苍白如纸的面容。她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怀中抱着气息奄奄的影，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涣散无光，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襟，温热黏腻的触感让她指尖发颤。
“影，撑住！”沈锦瑟的声音嘶哑，银针在她指间翻飞，精准地刺入影周身大穴，试图封住那不断涌出的鲜血，“我沈锦瑟从阎王手里抢人，还从未失手过！”
殿门外，萧绝负手而立，玄色蟒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背对着殿内，可那紧绷的脊背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绪。太医院院判李德全跪伏在地，冷汗浸湿了官袍。
“九千岁明鉴，这、这狂症来得蹊跷，下官等实在束手无策啊！”李德全的声音带着哭腔，“那病患突然发狂，力大无穷，见人就咬，影大人是为了保护沈姑娘才……”
“闭嘴。”萧绝的声音冷得刺骨，他缓缓转身，那双凤眸中翻涌着滔天杀意，“太医院若治不好影，本座便让你们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殿内，沈锦瑟的指尖触到影怀中掉出的一枚玉佩——正是慕容烬留下的那枚生母遗物。就在触碰的瞬间，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
——昏暗的密室中，温景然褪去太医官服，换上一身夜行衣，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冰冷如霜。他将一枚药丸递给黑衣人：“告诉教主，计划已启动。”
——太医院药库深处，李德全鬼鬼祟祟地将一包药粉倒入水井，嘴角勾起阴毒的笑意：“沈锦瑟，这次看你还如何嚣张！”
——影在昏迷前死死抓住她的衣袖，气若游丝：“姑娘…小心…温…”
沈锦瑟猛地收回手，胸口剧烈起伏。原来如此！温景然未死，而是以杀手身份再现；太医院借旨抢夺药材是假，下毒陷害是真；慕容烬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
“萧绝！”她突然抬头，眼中迸发出决绝的光芒，“我知道如何救影，也知道如何破解这狂症之毒！”
萧绝快步走入殿内，蹲下身与她平视：“说。”
“这狂症并非疫病，而是有人在水井中下了‘离魂散’。”沈锦瑟语速极快，“中毒者会丧失神智，力大无穷，最终力竭而亡。太医院不是治不好，而是不敢治——因为这下毒之人，就在太医院中！”
李德全脸色骤变：“沈锦瑟！你休要血口喷人！”
沈锦瑟冷笑一声，从影怀中取出那枚玉佩：“李院判可认得此物？这是慕容烬留下的生母遗物，方才我触碰之时，看到了你往水井下毒的画面！”
“胡说八道！什么触物通灵，简直妖言惑众！”李德全强作镇定，但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
萧绝缓缓起身，每一步都踏在李德全的心尖上：“李院判，本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药在何处？”
“下官、下官不知啊！”李德全涕泪横流，“是、是有人指使下官这么做的！他说只要沈锦瑟治不好这狂症，就能让她身败名裂……”
“是谁？”萧绝的声音轻得危险。
李德全的目光闪烁，突然指向沈锦瑟：“是、是她！是她指使下官这么做的！她想借此扬名立万，所以才……”
“呵。”沈锦瑟忽然笑了，那笑声清脆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李院判，你可知我沈锦瑟最讨厌什么？”
她缓缓起身，鲜血染红的衣裙在烛光下妖异如曼珠沙华：“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我面前——说谎！”
银光一闪，三根银针已没入李德全的穴道。他顿时僵在原地，双目圆睁，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声。
“这‘真言针’的滋味如何？”沈锦瑟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现在，告诉我真相——是谁指使你下的毒？温景然现在何处？”
李德全的面容扭曲，挣扎着想要闭嘴，却控制不住地吐露真言：“是、是温太医！他没死！他现在是西域魔教的右护法！是他让我下的毒，他说只要制造混乱，就能趁乱带走沈姑娘……”
萧绝眸中杀意暴涨：“西域魔教？好，很好。”
就在这时，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沈锦瑟脸色一变：“不好！毒素已侵入心脉！”
她猛地撕开影的衣襟，只见他胸口处的伤口已变成诡异的青黑色，毒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没有时间了。”沈锦瑟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萧绝，帮我按住他。”
她从药囊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在烛火上灼烧消毒：“我要为他换血。”
“换血？”萧绝瞳孔微缩，“如何换？”
“以我之血，换他之血。”沈锦瑟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我是百毒不侵之体，我的血能解百毒。但换血过程中不能有任何打扰，否则我们两人都会死。”
萧绝的手猛地收紧：“不行！太危险了！”
“没有别的选择了。”沈锦瑟已经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液滴入准备好的玉碗中，“影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她抬眸看向萧绝，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柔软：“萧绝，相信我。”
四目相对，万千情绪在目光中交织。最终，萧绝沉重地点头：“好。”
他挥手让暗卫将太医院众人全部控制，自己则亲自守在殿门处，如同一尊杀神。
换血的过程极其痛苦，沈锦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但她手中的动作却稳如磐石，银针引导着血液流动，将毒素一点点逼出影的体外。
就在换血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九千岁！有刺客！”暗卫的惊呼声伴随着兵刃相交的脆响。
萧绝眸色一厉：“守住殿门，擅入者——格杀勿论！”
殿内，沈锦瑟的手微微一颤，险些刺偏穴位。她咬牙稳住心神，继续手中的动作。
“坚持住，影。”她低声呢喃，不知是在鼓励影，还是在鼓励自己，“我们都要活下去……”
突然，一支淬毒的弩箭破窗而入，直射沈锦瑟的后心！
“小心！”萧绝身形如电，徒手抓住那支弩箭，掌心瞬间被毒素侵蚀得发黑。
沈锦瑟回头看见这一幕，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萧绝！”
“继续！”萧绝面不改色地折断弩箭，运功逼出毒素，“本座无事。”
就在这时，影突然睁开双眼，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当他看清眼前的情景时，眼中满是震惊与痛惜：“姑娘…您…”
“别说话。”沈锦瑟虚弱地笑了笑，“很快就好了。”
最后一滴毒血被逼出，沈锦瑟迅速为两人止血包扎。完成这一切后，她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冰冷地面并没有到来，她落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萧绝打横抱起她，那双总是冷冽的凤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愫：“沈锦瑟，你真是…让本座无可奈何。”
沈锦瑟虚弱地靠在他怀中，唇角却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九千岁这是…心疼了？”
“是。”萧绝坦然承认，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所以，给本座好好活着。你若敢死，本座就让整个太医院给你陪葬。”
这般霸道的情话，让沈锦瑟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正要说什么，却听见殿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锦瑟，好久不见。”
温景然一袭白衣，翩然立于殿外。他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眼底的冰冷却让人不寒而栗。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他的目光落在沈锦瑟染血的衣袖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的血…果然很特别。”
萧绝将沈锦瑟护在身后，周身杀气凛然：“温景然，你终于现身了。”
“九千岁何必动怒？”温景然轻笑，“我只是来带走属于我的东西。”
他的目光直直看向沈锦瑟：“锦瑟，跟我走吧。西域魔教需要你这样的毒医天才，在那里，你可以尽情施展你的才华，不必受这些世俗礼教的束缚。”
沈锦瑟从萧绝身后走出，虽然虚弱，脊背却挺得笔直：“温景然，从你选择背叛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仇怨。”
“仇怨？”温景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锦瑟，你难道不好奇吗？为什么慕容烬会留下你生母的玉佩？为什么你的血能解百毒？为什么…你会来到这个世界？”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击在沈锦瑟的心上。
“你的身世，远比你知道的要复杂得多。”温景然缓缓伸出手，“跟我走，我会告诉你一切。”
萧绝的手已按在剑柄上：“本座看你是活腻了。”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沈锦瑟突然笑了。那笑声清脆悦耳，却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温景然，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沈锦瑟吗？”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银针，“你的确告诉了我一个重要的信息——我的血很特别。所以…”
银针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出，直取温景然的面门！
“这份‘特别’，就让你亲自尝尝滋味如何！”
温景然侧身避开，银针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他摸着脸颊的血迹，眼中终于露出了真实的情绪——震惊，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你竟然…”
“我竟然敢对你动手？”沈锦瑟接过他的话，笑容明媚而危险，“温景然，别忘了——我能救你，就能杀你。”
她向前一步，虽然脸色苍白，气势却丝毫不减：“今日你擅闯太医院，意图行刺九千岁，按律当诛。不过…”
她的目光扫过殿外越来越多的侍卫，声音陡然转冷：“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出西域魔教在京城的据点，我或许能求九千岁留你一个全尸。”
温景然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终于意识到——那个需要他保护的沈锦瑟，已经不复存在了。
“好，很好。”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疯狂，“沈锦瑟，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不过…”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到那时，希望你还能如此嚣张。”
话音未落，数枚烟雾弹突然炸开，浓烟瞬间笼罩了整个偏殿。
“保护九千岁！”
“抓住温景然！”
混乱中，沈锦瑟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温景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记住，锦瑟——你逃不掉的。”
待烟雾散去，温景然早已不见踪影。萧绝脸色铁青，下令全城搜捕。
沈锦瑟靠在柱子上，疲惫地闭上双眼。今日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影的重伤、温景然的背叛、太医院的阴谋、还有…萧绝那双盛满担忧的眼眸。
“累了？”萧绝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将一件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
沈锦瑟睁开眼，对上他深邃的目光：“萧绝，如果我告诉你…我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会相信吗？”
萧绝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本座不管你是谁，从何处来——既然来到了本座身边，就休想再离开。”
这般霸道的宣言，让沈锦瑟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靠进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或许留在这个世界，也不是什么坏事。
“萧绝，”她轻声说，“等我治好这次的狂症，我们…”
她的话未说完，便被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一名暗卫匆匆来报：
“九千岁！沈姑娘！不好了——城东爆发大规模狂症，已有数百人感染！皇上震怒，下令若三日之内无法控制疫情，就要、就要…”
“就要如何？”萧绝冷声问。
暗卫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就要将沈姑娘…以妖言惑众之罪，处以火刑！”
沈锦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既要制造混乱，又要置她于死地！
她缓缓站直身体，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告诉皇上——三日之内，我沈锦瑟若治不好这狂症，不必他动手，我自行了断！”
她转头看向萧绝，唇角勾起一抹恣意的弧度：“九千岁，可敢与我一同——逆天改命？”
萧绝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忽然低笑一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本座的存在，本就是逆天而行。”
夜色深沉，太医院的烛火却亮如白昼。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役，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