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上投下细碎光斑。沈锦瑟立于回春堂后院，指尖轻抚过堆积如山的药材账册，账页翻动间带起淡淡药香。
东家，江南三处分号亏损严重。掌柜躬身递上账册，声音凝重，当地药商联合提价，我们的药材成本已翻了三倍。
沈锦瑟接过账册，目光掠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唇角却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有意思。她轻叩桌面，这是要逼我们退出江南？
萧绝踏着晨露从门外进来，见她对着账册浅笑，不由挑眉：夫人这是气极了？
沈锦瑟合上账册，眼底掠过锐光，我是在想，是时候让这些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破局之法。
三日后，京城最大的茶楼雅室内，各地药商行会的会长齐聚一堂。
诸位放心，回春堂在江南撑不过一月。江南药商行会的赵会长捋着胡须，志得意满。
一位京城老药商忧心忡忡：那位王妃在边关时，连异族首领都要礼让三分......
妇道人家懂什么经商？赵会长不屑摆手，不过是倚仗九千岁的权势罢了。
话音未落，茶楼的门被轻轻推开。沈锦瑟一袭月白襦裙，笑吟吟地步入室内。
诸位会长好兴致。她径自在主位落座，侍女立即奉上香茗，在商议如何将我逐出江南？
众人神色骤变，赵会长强作镇定：王妃说笑了，我们只是......
只是结成价格同盟，垄断药材，哄抬物价？沈锦瑟慢条斯理地品茶，赵会长，这手段未免太过时了。
赵会长面色铁青：王妃要仗势欺人？
若真要仗势，此刻坐在这儿的就该是东厂番役了。她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众人，今日我来，是给诸位一个选择。
她轻击掌，几个大箱应声抬入。箱盖开启，里面是分门别类的药材，每包上都印着锦瑟医盟的字样。
这是......有识货的药商拿起一包细看，倒吸凉气，这品相......
直采于产地，省去中间环节，成本只有你们售价的三成。沈锦瑟语气平静，下月起，锦瑟医盟所有药材皆由自家渠道供应。
赵会长猛地起身：你这是要断大家的生路！
生路？沈锦瑟冷笑，赵会长将救命药抬至天价时，可曾想过给百姓生路？
她站起身，环视众人：我不是来破坏规矩的，是来立新规矩的。跟不上变革，就只能被淘汰。
赵会长气得浑身发抖，我们在各地经营多年，人脉岂是你能比？
人脉？沈锦瑟像是听到极好笑的事，赵会长莫非忘了，王爷虽交还权柄，可这天下受过我恩惠的官员将领，不在少数。
她走到赵会长面前，俯身低语：要不要试试，在江南地界上，是你赵会长的面子大，还是我沈锦瑟的医术更得人心？
赵会长面色惨白，跌坐回椅中。
一月后，锦瑟医盟的加盟招募令贴遍大街小巷。
免加盟费，统一培训，统一供药，利润分成......温景然念着条款，由衷赞叹，王妃这一手，真是切中要害。
沈锦瑟正在查验新到的药材样品，头也不抬：天下苦药价久矣。我不过给了有良心的郎中另一个选择。
可是......温景然犹豫道，如此大规模扩张，管理恐怕......
所以需要你相助。沈锦瑟抬首，浅浅一笑，我想请温太医出任医学院首席教授，负责所有加盟郎中的培训考核。
温景然怔住：
怎么，不愿？沈锦瑟挑眉，还是觉得在太医院比跟着我更有前途？
自然不是！温景然急忙道，只是......我何德何能......
你的医术与人品，我都信得过。沈锦瑟正色道，此事关系天下百姓医疗福祉，非德才兼备者不能胜任。
温景然望着她认真的神情，胸中涌起暖流：承蒙王妃信任，景然定当竭尽全力。
加盟消息传出，立即在医界掀起波澜。
有老郎中嗤之以鼻：什么联盟，不过是敛财的新名目！
也有年轻郎中心动：若能得医圣指点，倒贴钱也值！
更多受尽排挤的游方郎中仿佛看到希望：若真如招募令所说，不同出身，只论医术......这简直是再造之机！
三日后，回春堂门前排起长队，前来报名的郎中络绎不绝。
下一个。沈锦瑟坐于案后，亲自面试。
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紧张上前：在......在下林清风，游方郎中。
排队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这不是被济世堂赶出来的那个？
听说他治死过人......
林清风面色涨红，欲言又止。
沈锦瑟打量他：你学过医？
家传医术。林清风低声道，后来......在济世堂做过学徒。
为何被赶出来？
林清风握紧拳头：因我不肯以次等药材充上等货，揭发了掌柜的勾当。
沈锦瑟挑眉：那为何不再行医？
济世堂放话，谁敢用我就是与他们为敌。林清风苦笑，京城已无我容身之处。
沈锦瑟沉默片刻，忽然问：《伤寒论》第三百二十七条如何说？
林清风不假思索：太阳病，关节疼痛而烦，脉沉而细者，此名湿痹。湿痹之候，小便不利，大便反快，但当利其小便。
若患者兼有发热？
宜麻黄加术汤主之。
沈锦瑟颔首，又问了几个疑难杂症的处理，林清风皆对答如流。
医术尚可。她终于露了笑意，明日来医学院报到。
林清风不敢置信地抬头：您......您愿用我？可济世堂......
济世堂？沈锦瑟轻笑，很快，他们就要自顾不暇了。
果然，不出半月，曾垄断京城医药行业的济世堂便尝到苦头。
先是药材供应商纷纷倒戈，宁赔违约金也要与锦瑟医盟合作。接着坐堂郎中接连辞馆，连济世堂重金聘请的名医也递了辞呈。
最致命的是，沈锦瑟直接在济世堂对面开了家锦瑟平价医馆，同样药材，价格仅其一半。
济世堂东家气得跳脚，却无可奈何。
王爷，王妃这样......会不会树敌过多？暗卫担忧地禀报。
萧绝批阅着文书，头也不抬：随她。
可是......
本王的女人，萧绝终于抬头，唇角微扬，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有本王给她补上。
与此同时，医学院的建设紧锣密鼓地进行。
沈锦瑟亲自设计校舍布局，将理论教学、实践操作与药材种植有机结合。她还编纂了一套教材，将现代医理与古代医术融会贯通。
这里要建一座藏书阁，她指着图纸对工头道，不仅要收医书，还要集纳各地药方、病例。
温景然跟在她身侧，望着日渐成形的医学院，不由感慨：假以时日，这里必成天下医者向往之地。
这才只是开始。沈锦瑟目光深远，我要建立完整的医疗体系。从人才培养，到药材供应，再到医馆管理，每个环节都要规范。
她转向温景然：还记得我说过的执业医师资格考试
温景然点头：记得。您说要建立统一考核标准，确保行医者水准。
不错。沈锦瑟道，待首批学员结业，便推行此制。唯有通过考核者，方可在锦瑟医盟下属医馆行医。
这......温景然震惊，此举恐要触动太多人利益。
改革总要得罪人。沈锦瑟淡淡道，若因噎废食，便什么都做不成了。
三月后，锦瑟医盟的首批加盟医馆在各地同时开业。
统一的匾额，统一的服饰，统一的药价，很快赢得百姓信任。
更令人惊喜的是，沈锦瑟推出分级诊疗制。小病在加盟医馆诊治，疑难杂症转诊至更高级别医馆，甚至可直送京城回春堂。
如此既免资源浪费，又能确保每位病患得到合适医治。温景然对此设计赞不绝口。
沈锦瑟却未满足：还不够。如今缺的是快速传递消息的渠道。
萧绝知她烦恼后，轻轻一笑：这个容易。
三日后，一队训练有素的信鸽送至医学院。
这是......沈锦瑟惊讶地望着那些神俊的鸟儿。
东厂专用信鸽，萧绝语气平淡，日行千里，传讯比驿马快得多。
沈锦瑟眸中一亮：太好了！有了它们，各地医馆便可及时交流病例，汇报疫情了！
她欣喜地挽住萧绝：你真是我的福星！
萧绝顺势揽住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语：那夫人准备如何报答为夫？
沈锦瑟面颊微红，轻轻推开他：正经些，我还要去检查学员的实践考核。
实践考核设在医学院新建的模拟诊室。学员们需面对由资深郎中扮演的，进行诊断治疗。
沈锦瑟与温景然坐在一旁，仔细观察每个学员的表现。
脉象浮紧，舌苔薄白，此为风寒表实证。一个学员认真地为把脉，我为您开一剂麻黄汤。
且慢。沈锦瑟突然开口，你可问过他有无其他宿疾？
学员一怔：这......
若他患有心悸，能用麻黄吗？沈锦瑟严厉问道。
学员额角沁汗：学生......学生疏忽了。
行医之人，最忌想当然。沈锦瑟起身，对全体学员道，每个细节都关乎人命。望闻问切，缺一不可。
她走到那学员面前，语气稍缓：记住，我们面对的不是病症，而是活生生的人。
学员羞愧垂首：学生记下了。
考核结束后，温景然不禁感叹：严师出高徒。有王妃这般教导，何愁医术不传？
沈锦瑟却轻叹：我总觉还缺些什么。
她立于医学院最高处，俯瞰整个校区。学员们身着统一服饰在校园中穿梭，一切井然有序。
缺什么？温景然不解。
沈锦瑟轻声道，医术传承，不只是知识的传递，更是医者仁心的传承。
她忽然有了主意：从明日起，所有学员每月必须义务出诊三日，为贫苦百姓免费看病。
温景然怔住：这......会不会太辛苦？
若连这点苦都吃不得，又如何担得起二字？沈锦瑟目光坚定，我要他们牢记，学医不为荣华富贵，而为救死扶伤。
此令一出，果然引来争议。
有学员抱怨：我们是来学医术的，不是来做善事的。
也有学员支持：医者父母心，这本就是分内之事。
沈锦瑟并不强求，只让愿者报名。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所有学员都报了名。
为何？她问一个平日最爱抱怨的学员。
学员不好意思地挠头：大家都去，就我不去，太丢人了。再说......能帮到别人，心里确实舒坦。
沈锦瑟笑了。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不必强迫，潜移默化便可。
首次义务出诊那日，学员们分成若干小组，在资深郎中带领下深入京城贫民区。
脏乱的环境，贫病交加的病人，让这些大多出身优渥的学员们大开眼界。
他的腿......一个学员看着那个脓疮溃烂的病患，忍不住干呕。
带队的林清风面不改色地处理伤口：习惯就好。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多的是人在忍受病痛折磨。
他熟练地清创、上药、包扎，动作如行云流水。
林师兄，你似乎很熟练？有学员好奇问道。
林清风笑了笑：我从前也是游方郎中，这样的病人见多了。
处理完伤口，他又仔细叮嘱注意事项，还自掏腰包给了病人些许银钱买药。
师兄，你......
能帮一点是一点。林清风语气平淡，我们学医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回程路上，学员们沉默了许多。那个曾抱怨的学员忽然开口：我好像......明白王妃的用意了。
一月后，义务出诊已成学员们的习惯。更让人惊喜的是，他们的医术在实践中飞涨，对病患的态度也越发温和耐心。
王妃此招实在高明。温景然佩服道，既造福百姓，又锻炼学员。
沈锦瑟却盯着手中一份报告，眉头紧锁。
怎么了？萧绝走近，关切询问。
江南来报，又一批药材在运输途中被劫。沈锦瑟将报告递给他，这已是本月第三起了。
萧绝扫过报告，眼神转冷：要我派人去查？
不必。沈锦瑟摇头，我已知道是谁所为。
她取出一封密信：赵会长狗急跳墙，联合了些江湖势力，专针对我们的运输车队。
要我处理吗？萧绝语气轻描淡写。
沈锦瑟却笑了：杀鸡焉用牛刀。此事，我自有计较。
三日后，一支特殊的运输车队从京城出发，押车的不是寻常镖师，而是一群身着医学院服饰的年轻人。
王妃这是要做什么？温景然忧心忡忡，让学员押车，太危险了！
沈锦瑟神秘一笑：放心，我自有安排。
车队行至江南地界，果然遇上一伙蒙面劫匪。
留下药材，饶你们不死！劫匪头目嚣张叫嚣。
学员们却不惊慌，为首的林清风上前一步，笑吟吟道：诸位好汉，这批药材要运往疫区。若耽搁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劫匪头目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
林清风继续道：况且，我们这些药材里，有些是治疗外伤的良药。诸位好汉行走江湖，难免磕碰，何不交个朋友？
他说着取出几个药瓶：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权当见面礼。
劫匪们面面相觑，一时无措。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官兵疾驰而来，将劫匪团团围住。
奉九千岁之命，特来护送药材！领头将领高喝。
劫匪们顿时慌了手脚，纷纷弃械投降。
林清风却对将领道：将军，他们并未伤人，不如从轻发落？
将领犹豫片刻，点头应允。
事后，温景然好奇地问沈锦瑟：您怎知他们会心软？
因为我了解人性。沈锦瑟淡淡道，再凶恶的人，也会生病受伤。与医者为敌，就是与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我让学员们押车，就是要让那些人看清，他们想劫的，是救命的药材，是未来的医者。
此事很快传开，锦瑟医盟的声望更上一层。连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医馆，也纷纷申请加盟。
半年后，锦瑟医盟已遍布大江南北，成为天下最大的医疗组织。
这日，沈锦瑟巡视完新落成的江南总院，站在高楼之上，俯瞰下方井然有序的医馆，心中感慨万千。
想什么？萧绝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我在想，沈锦瑟轻声道，这一路走来，着实不易。
从一个小小的回春堂，到如今的医疗联盟，她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行业的规则。
萧绝握住她的手：但你还是做到了。
沈锦瑟转头看他，眼中闪着光：这才只是开始。我要让天下人，无论贫富贵贱，都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
萧绝微笑，我陪你。
夕阳西下，两人的身影在余晖中渐渐拉长。下方，医学院的学员们结束一日课业，三三两两走出校门。
他们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身着统一服饰，胸前绣着锦瑟医盟的字样。
沈锦瑟望着这一切，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在棺椁中许下的誓言——
这一世，她要活得精彩。
如今，她不仅活得精彩，更在改变这个世界。
走吧，她挽住萧绝的手臂，该回家了。
医馆升级，体系初成。但这只是她理想中医疗帝国的第一步。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她知道，她从不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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