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边关大营却笼罩在无形的紧张中。昨夜审讯得来的情报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
沈锦瑟独坐军帐,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愈发滚烫的青铜令牌。令牌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暗红光泽在凹凸处缓缓流淌,隐隐与她体内的某种力量产生共鸣。
“有结果了?”萧绝掀帘而入,肩头还沾着塞外清晨的寒露,玄色衣袍上带着凛冽的气息。
她将令牌推过去,指尖因高温微微发红:“李晟交代的不过是皮毛。倒是这令牌,从昨夜开始温度不断攀升,像是在预警什么。”
萧绝执起令牌端详,忽然眸光一凝:“这纹路在动。”
只见那些古朴的刻痕中,暗红光泽如血液般缓缓流动,隐约形成诡异的图案,仿佛某种古老的符文正在苏醒。
“幽冥道行事向来诡秘,这令牌恐怕不止是信物。”沈锦瑟展开记录供词的羊皮纸,“据李晟说,他们在边关的每个据点都供奉着类似的青铜器。这次行动代号‘血月祭’……”
话音未落,陈锋疾步闯入,脸色难看:“王爷,沈医官,出事了!昨夜俘虏的那些黑袍人……全都暴毙了!”
“怎么回事?”沈锦瑟倏然起身,医者的本能让她立即抓起药箱。
“七窍流出黑血,像是毒发。可昨夜搜身时,分明没有发现任何毒物。”陈锋声音发涩,显然被眼前的惨状所震撼。
三人快步来到关押俘虏的营帐。只见十余名黑袍人横尸在地,死状可怖,最诡异的是他们脸上都凝固着狂喜的笑容,仿佛死前见到了极乐景象。
沈锦瑟蹲身查验,银针探入死者口腔后瞬间变黑。“是蛊毒。有人在他们体内种下生死蛊,一旦被俘就会触发。”
她仔细检查每具尸体,在每人后颈处都发现一个细微针孔。“蛊毒需要定期加固,看来他们身边一直藏着内应。”
萧绝眼神骤冷:“李晟不过是个卒子,军中还有更大的鱼。”
“不止如此。”沈锦瑟指向尸体脖颈处渐渐浮现的诡异纹路,“这是‘幽冥印记’,唯有核心成员才会被种下。这些人在教中地位不低。”
她取出一枚金针刺入印记中心。金针颤动,发出细微嗡鸣。与此同时,她怀中的青铜令牌骤然发烫!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这令牌能感应幽冥道的气息!”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喧哗。一名小将匆匆来报:“王爷,清理战场时发现一处密道!”
密道入口隐藏在乱石堆中,极为隐蔽。若不是今早巡逻士兵发现地面有新鲜拖痕,根本无从察觉。
沈锦瑟与萧绝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点燃火把,二人带着一队亲兵深入密道。通道初极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行进数十步后豁然开朗。
巨大的地下石窟呈现在眼前,石壁上刻满扭曲符文,正中矗立着一尊青铜鼎,鼎身纹路与沈锦瑟手中的令牌如出一辙。暗红污渍遍布鼎身,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就是白无涯施展血祭的地方。”沈锦瑟环顾四周,只见鼎周散落着不少尸骨,有些已经风化,有些却还新鲜,显然不久前才进行过祭祀。
萧绝以剑尖轻触鼎身,青铜鼎发出沉闷回响。“这鼎……在吸收死气。”
沈锦瑟怀中的令牌烫得惊人。她强忍不适仔细检查,忽然发现鼎内壁刻着一行小字:
“幽冥重现,血月当空。九鼎归位,天下易主。”
“九鼎……”她喃喃道,“难道这样的鼎,还有八个?”
萧绝闻言神色骤变:“传说大周开国时曾铸九鼎镇守九州,后因战乱遗失。若幽冥道集齐九鼎……”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石窟顶部落下碎石,青铜鼎自行震动起来,发出刺耳嗡鸣。
“快走!”萧绝一把拉住沈锦瑟,疾步向外退去。
就在他们冲出密道的瞬间,整个石窟轰然坍塌,将青铜鼎彻底掩埋。
惊魂未定,沈锦瑟却察觉怀中令牌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看来鼎与令牌之间确有感应。方才的震动,或许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
回到大营,她立即详细记录今日所见。当写到“九鼎归位,天下易主”时,笔尖微微一顿。
“萧绝,你可记得慕容烬死前说过的话?”她忽然抬头,“他说‘幽冥道追寻的是永恒的真谛’。”
萧绝眸光微动:“你怀疑他们的真正目的不是篡位,而是……”
“长生。”沈锦瑟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或者说,是某种超越生死的力量。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幽冥道的历史比大周还要悠久。”
她取出从乌苏部圣地取得的古籍,与今日拓下的鼎文对比:“你看这些符文,与乌苏部记载的古老巫术同出一源,但更加……邪恶。”
萧绝俯身细看,那些扭曲符文仿佛有生命般在纸上蠕动:“这些文字,我在母妃留下的手札中见过。”
沈锦瑟震惊地望着他。
“母妃出身神秘的医毒世家,家族世代研究各种奇术。她曾说过,世间有一种超越生死的力量,被记载在九尊圣鼎之中。”萧绝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波动,“她就是因为窥探这个秘密,才招来杀身之祸。”
帐内一时寂静。跳跃的烛火在二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沈锦瑟轻轻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指尖冰凉:“所以幽冥道之主很可能与你母妃出自同一家族,甚至……”
“甚至是她的血亲。”萧绝闭了闭眼,“这是我多年来追查的线索之一。”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镇北王爽朗的笑声:“九千岁,沈医官,好消息!朝廷的封赏圣旨到了!”
二人整理衣冠出帐迎接。宣旨太监满面笑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千岁萧绝、医官沈锦瑟,智勇双全,大破叛军,保边关安宁,扬我国威。特赐萧绝黄金万两,封镇国公;赐沈锦瑟黄金五千两,封安乐县主,赐婚萧绝……”
圣旨宣读完毕,全军欢呼。唯有沈锦瑟与萧绝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皇帝急不可耐地赐婚封赏,恐怕不只是为了嘉奖功臣。
果然,宣旨太监悄悄凑近低语:“陛下还有口谕:边关既平,请九千岁与县主速速回京完婚。”
当夜,庆功宴上觥筹交错,沈锦瑟借口醒酒离席,独自登上城楼。
塞外的星空格外璀璨,银河如练横贯天际。她望着东南方向,那里是京城,是权力的中心,也是下一场风暴的起点。
“县主好雅兴。”萧绝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沈锦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镇国公不也在宴席上溜出来了?”
萧绝走到她身边,将一件狐裘披在她肩上:“那些虚与委蛇的应酬,交给镇北王就好。”
二人并肩望着远方。良久,沈锦瑟轻声问:“回京之后,你待如何?”
“幽冥道的触手既然能伸到边关,京城必定早已渗透。”萧绝眸光冷冽,“这次回去,是该好好清一清那些蛀虫了。”
沈锦瑟从袖中取出那枚青铜令牌,只见它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我总觉得,这令牌在引导着我们。从慕容烬到白无涯,再到九鼎的秘密……仿佛有一根线,将这些散落的珠子串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萧绝,目光灼灼:“而你我,都是这盘棋上的棋子。”
萧绝轻轻握住她执令牌的手:“那就让我们把这棋盘掀了,自己做执棋人。”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驱散了塞外夜风的寒意。
就在这时,城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一名满身血迹的士兵踉跄跑来,手中高举一枚羽箭:
“急报!八百里加急!”
萧绝纵身跃下城楼,接过密信。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怎么了?”沈锦瑟紧随其后。
萧绝将密信递给她,声音凝重:“江南突发瘟疫,已有三城封禁。太医院束手无策,陛下急召你回京应对。”
沈锦瑟快速浏览密信,当看到“患者症状诡异,七窍流黑血,死后面带狂笑”时,她的心猛地一沉。
“这症状……与那些黑袍人一模一样。”
她抬头与萧绝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幽冥道的反击,已经开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屠城之局。
“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就启程回京。”萧绝当机立断。
沈锦瑟点头,目光却再次投向东南方。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繁华京城,而是一片被死亡笼罩的土地。
而她很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
当夜,沈锦瑟连夜整理行装,将边关所得的各种药材、毒物分门别类打包。特别是那些从黑袍人身上取得的样本,她小心封存,准备带回京城研究。
萧绝则与镇北王密谈至深夜,安排边关防务与后续事宜。
次日清晨,大军列队相送。镇北王亲自将帅印交还萧绝:“京城风云变幻,九千岁万事小心。”
萧绝颔首:“边关就拜托王爷了。若有异动,狼烟为号。”
诺敏带着乌苏部族人前来送行,赠上各种塞外珍稀药材:“县主恩情,乌苏部永世不忘。”
沈锦瑟收下药材,回赠她亲手编写的医书:“望乌苏部医道昌明,永无瘟疫。”
告别场面盛大,但沈锦瑟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她抚摸怀中又开始微微发烫的令牌,知道前路等待他们的,将是比边关更加凶险的局势。
马车缓缓启程,驶向京城方向。
萧绝看着身侧面带忧色的沈锦瑟,轻轻握住她的手:“怕吗?”
沈锦瑟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傲然的弧度:“我有银针在手,毒术在身,更有你在侧,何惧之有?”
她望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目光坚定:
“既然幽冥道摆下这盘棋,我们就陪他们好好下一局。看看最后,是谁棋高一着。”
车辙滚滚,扬起一路尘烟。
塞外的风云暂时平息,但中原大地上,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无人察觉的是,在沈锦瑟的行囊深处,那枚青铜令牌的纹路正悄然变化。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从令牌中渗出,如活物般缠绕上她备好的药囊……
新的威胁,已经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