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银般倾泻,笼罩着江南连绵起伏的山脉。沈锦瑟与萧绝并肩立于密林深处,目光穿透夜色,落在远处灯火通明的矿山入口。那里守卫森严,明哨暗岗交错分布,巡逻的士兵手持火把,将整个矿区映照得恍如白昼。
“太子党对此地的重视程度,远超我们预料。”沈锦瑟压低声音,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光是入口处就有二十余名守卫,更不用说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岗哨了。”
萧绝展开一张绘制精细的布防图,那是东厂密探历经数月才获取的情报。他的指尖划过图纸上的标记,声音低沉:“矿山分为开采、冶炼和仓储三个区域。我们要找的账册,极有可能藏在仓储区的密室里。”
沈锦瑟从怀中取出几个小巧的瓷瓶,轻轻摇晃:“我准备了三种迷烟。这一瓶能让人昏睡两个时辰,醒来后记忆模糊;这一瓶能致人短暂失明;最后一瓶......”她唇角微勾,“能让中招者产生幻觉,把同伴看成妖魔鬼怪。”
萧绝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夫人总是准备得如此周全。”
“那是自然,”沈锦瑟将瓷瓶小心收好,“对待敌人,我一向慷慨。”
二人借着月色,沿着密探标记的小径悄无声息地靠近矿山。沈锦瑟身着特制的夜行衣,衣料中织入了能够吸收光线的特殊丝线,使她在黑暗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萧绝则是一身玄色劲装,行动间如鬼魅般无声无息。
接近第一道岗哨时,沈锦瑟做了个手势,示意萧绝停下。她从怀中取出一支细长的竹管,轻轻吹出一缕几不可见的烟雾。烟雾随风飘向岗哨,不过片刻,两名守卫便软软倒地。
“效果不错。”沈锦瑟满意地点头,与萧绝快速穿过第一道防线。
矿山内部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庞大。巨大的矿洞如同蛰伏的怪兽张开的巨口,深不见底。洞壁上镶嵌着简陋的灯盏,昏黄的光线下,可以看到矿工们正在辛勤劳作。他们的手脚上都戴着镣铐,面色憔悴,眼神麻木得令人心惊。
沈锦瑟的心微微一沉。这些矿工中,有不少人面色青紫,呼吸急促,显然是中了矿毒的症状。
“看那边。”萧绝突然低声道,指向矿洞深处一个隐蔽的通道。
那通道入口被一块巨石半掩着,若不仔细看,极易忽略。两名身着不同于普通守卫服饰的武者守在通道两侧,目光锐利如鹰。
“是太子府的内卫。”萧绝的声音几不可闻,“能劳动他们亲自看守的地方,必定藏着重要之物。”
沈锦瑟取出第二个瓷瓶,对萧绝使了个眼色。萧绝会意,从另一侧绕行,制造出细微的响动。
“什么人?”两名内卫立刻警觉,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就在这一瞬间,沈锦瑟弹出两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精准地刺入两名内卫的颈侧,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软倒在地。
“走。”沈锦瑟从暗处走出,与萧绝一同进入通道。
通道初极狭,仅容一人通过,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这里不再是粗糙的矿洞,而是精心修葺的石室。石室中央,堆积如山的银锭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沈锦瑟倒吸一口凉气:“这储量......足以装备十万大军。”
萧绝面色凝重:“太子私藏如此多的白银,其心可诛。”
二人绕过银山,继续深入。在石室的最深处,他们发现了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锁眼复杂,显然不是凡品。
“让我来。”沈锦瑟从发间取下一根特制的银簪,插入锁眼轻轻拨动。她的手指灵活地在锁芯间游走,不过片刻,只听“咔哒”一声,铜锁应声而开。
铁门后的密室更加令人震惊。墙上挂满了精细的地图,标注着大周各处的军事布防;桌上堆满了往来书信,字里行间尽是谋逆之言;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放在密室正中央的那个紫檀木匣。
沈锦瑟打开木匣,里面是厚厚一叠账册。她快速翻阅,眸色越来越深。
“元启五年三月,购精铁三千斤,铸刀剑五百;元启五年五月,私招工匠二百,制弓弩......”她念着账册上的记录,声音冰冷,“太子这是要造反啊。”
萧绝从怀中取出一块特制的丝绸,将几本关键账册包裹起来,塞入怀中。他又从桌上挑选了几封最具代表性的书信,一并收起。
“这些足以定太子死罪。”他的声音里带着凛冽的杀意。
沈锦瑟却摇头:“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多证据,证明这些矿产确实来自这个矿山,且与太子直接相关。”
她在密室中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细节。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一块特殊的矿石样本。那矿石通体漆黑,却在灯光下闪烁着金色的星点。
“这是......”沈锦瑟拿起矿石,仔细端详,“金斑铁矿石。这种矿石只产于江南三处矿山,而这一处,正是太子名下的产业。”
她将矿石样本收起,又在地图上找到了矿脉走向图,一并带走。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密室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密室门怎么开了?”一个警惕的声音响起。
沈锦瑟与萧绝对视一眼,迅速躲入暗处。
两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走进密室,其中一人手持灯笼,照亮了他的面容——正是太子府的长史,赵德明。
“糟糕,账册被人动过了!”赵德明脸色大变,“有人潜入!”
另一人急忙检查密室,声音颤抖:“赵大人,最重要的几本账册不见了!还有太子的亲笔信!”
赵德明面色铁青:“立刻封锁矿山!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沈锦瑟在心中暗叫不好。萧绝却握了握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过,示意她稍安勿躁。
就在赵德明二人准备冲出密室报信时,萧绝突然出手。他如猎豹般扑出,一掌击晕了赵德明的同伴,同时掐住了赵德明的咽喉。
“九......九千岁!”赵德明看清萧绝的面容,吓得魂飞魄散。
萧绝冷冷地看着他:“赵长史,别来无恙。”
赵德明强作镇定:“九千岁深夜潜入太子私矿,意欲何为?若是陛下知道......”
“陛下很快就会知道太子的所作所为。”沈锦瑟从暗处走出,手中把玩着那块金斑铁矿石,“私采矿产、贪墨军饷、蓄养私兵、图谋不轨......赵长史,你说这些罪名,够不够诛九族?”
赵德明面色惨白,却仍嘴硬:“你们无凭无据......”
“无凭无据?”沈锦瑟轻笑,从怀中取出刚才收集的账册和书信,“这些不就是铁证吗?更何况,还有赵长史你这个活证。”
赵德明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突然大喊:“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萧绝的手微微用力,赵德明便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走吧。”萧绝拉起沈锦瑟,“趁封锁尚未完成。”
二人迅速离开密室,沿着原路返回。然而,矿山已经警铃大作,无数火把点亮,守卫们开始全面搜查。
“看来只能硬闯了。”沈锦瑟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那几个瓷瓶,“可惜了我的宝贝迷烟。”
萧绝却摇头:“跟我来。”
他带着沈锦瑟拐入一条不起眼的小道。这条道路极为隐蔽,沿途竟无一人守卫。
“这是......”沈锦瑟疑惑。
“东厂密探留下的逃生通道。”萧绝简短解释,“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他们沿着通道快速前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来到矿山边缘。再往前,就是茂密的森林,一旦进入其中,便是海阔天空。
然而,在通道出口处,却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们,身形挺拔,一袭青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沈锦瑟熟悉的面容——慕容烬。
“沈姑娘,萧公子,别来无恙。”慕容烬微笑着,眼神却冰冷如刀,“这么急着走吗?不如留下来,参观一下在下的新实验室。”
沈锦瑟心中警铃大作。慕容烬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慕容公子真是阴魂不散。”她冷笑,“怎么,上次在漕帮吃的亏还不够?”
慕容烬的笑容微滞,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恢复如常:“沈姑娘说笑了。在下只是好奇,二位深夜造访这矿山,所为何事?”
萧绝将沈锦瑟护在身后:“与你何干?”
“与本座大有关系。”慕容烬缓缓抬手,手中把玩着一枚诡异的玉佩,“因为这矿山中的一切,早已是本座的囊中之物。太子不过是个傀儡,真正的掌控者,是我。”
沈锦瑟心中一震。她早该想到,太子党如此庞大的阴谋,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所以,那些毒药,那些私兵,都是你的手笔?”她冷声问。
慕容烬轻笑:“沈姑娘聪明。只可惜,聪明人往往活不长。”
他话音未落,突然出手!数枚淬毒的银针直射二人面门!
萧绝挥袖挡开银针,同时拔出腰间软剑,剑光如练,直取慕容烬咽喉。
慕容烬不闪不避,只是轻轻捏碎了手中的玉佩。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沈锦瑟只觉头脑一阵眩晕。
“小心,这香有毒!”她急忙取出解毒丸,自己服下一颗,又塞给萧绝一颗。
慕容烬见状,眼中闪过惊讶:“想不到沈姑娘连‘梦魇香’都能解,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萧绝眼中杀意暴涨,剑招更加凌厉。慕容烬终于拔剑相迎,二人战作一团。
沈锦瑟在一旁观战,心中焦急。慕容烬的武功诡异莫测,剑法中夹杂着毒术,令人防不胜防。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果然,不过片刻,远处便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不能再拖了。”沈锦瑟心念电转,从怀中取出最后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撒向空中。
粉末与梦魇香混合,产生奇妙的反应。慕容烬突然动作一滞,眼中出现瞬间的迷茫。
就是现在!萧绝抓住机会,一剑刺向慕容烬心口!
然而慕容烬毕竟武功高强,在最后一刻勉强侧身,剑锋只划破了他的手臂。
“走!”沈锦瑟拉起萧绝,冲向森林。
慕容烬想要追赶,但那混合毒药的效果开始发作,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消失在黑暗中。
“沈锦瑟......萧绝......”他捂着伤口,眼中满是怨毒,“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沈锦瑟与萧绝在密林中疾行,直到确认无人追赶,才停下脚步。
“刚才那是什么毒?”萧绝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
沈锦瑟轻笑:“那是我特制的‘幻梦散’,能放大中毒者内心的恐惧与欲望。慕容烬心思深沉,内心必然藏着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这一剂药够他受的了。”
萧绝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夫人果然厉害。”
沈锦瑟从怀中取出收集的证据,仔细清点:“账册、书信、矿石样本、矿脉图......再加上赵德明这个活口,太子的罪证已经确凿无疑。”
萧绝点头:“是时候回京了。”
“不过......”沈锦瑟蹙眉,“慕容烬说矿山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绝目光深邃:“这意味着,太子可能只是慕容烬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他的目的,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可怕。”
沈锦瑟想起慕容烬那双疯狂的眼睛,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这个来自现代的“同乡”,究竟在策划什么?
“无论如何,我们先解决太子这个祸患。”她坚定地说,“至于慕容烬......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萧绝握住她的手:“我陪你。”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向黎明。
远处,矿山的灯火依然通明,但沈锦瑟知道,那里的辉煌即将走到尽头。当太阳升起时,一切都将不同。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罪恶的矿山,轻声道:“这些矿产若是充公,不知能建多少所免费医学院,能救多少贫苦百姓。太子如此糟蹋,真是暴殄天物。”
萧绝闻言,若有所思:“待此事了结,或可向陛下建言。”
沈锦瑟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若能说服皇帝将部分没收的财产用于医疗事业,那将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做的最大的一件好事。
晨光熹微中,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带着足以颠覆朝局的罪证,踏上了归京之路。而前方的腥风血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