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的办事效率出乎意料的高。
日头尚未偏西,他便已带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和一个小巧的锦盒,回到了略显清冷的永昌侯府,径直前往书房禀报。
书房内,王文韬并未如常人想象般伏案苦读。他只是静立于窗边,目光似乎落在庭院中的一株古柏上,又似乎穿透了时空,在思索着更深奥的东西。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侯爷,”福伯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先将那个鼓囊囊的钱袋双手奉上,“那尊紫铜貔貅炉,万宝楼的朝奉起初确实想压价,只肯出一千五百两。老奴据理力争,言明此乃先侯爷心爱之物,工艺精湛,若非府中急用,断不会出让。最终,他们以两千二百两银子成交。”
这个价格,显然比福伯预期的要好。毕竟,侯府势微,能在万宝楼那种地方卖出这个价钱,已是不易。
王文韬看都没看那袋足以让普通人家富贵一生的银两,只是淡淡颔首:“辛苦福伯了。”钱财于他,与路边的石子并无本质区别,只是当下必要的工具。
福伯见状,心中对侯爷的沉稳更是敬佩,连忙又捧起那个锦盒,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颤抖:“侯爷,您要的玉佩……老奴也赎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温润通透的白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一条盘绕的螭龙,龙睛处微微泛红,乃是罕见的天然血沁,雕工古拙大气,一望便知不是凡品。这正是老永昌侯王擎天留给独子的贴身信物。
王文韬的目光落在玉佩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玉佩之上,缠绕着一丝极淡却极其坚韧的因果线,与原主(也就是现在的他)紧密相连。同时,玉佩本身似乎也因常年佩戴,浸润了原主父亲的气血意志,隐隐散发着一股沙场征伐的肃杀之气,对于阴邪之物有着微弱的克制作用。
他伸出手,将玉佩拿起。触手温润,那丝因果线悄然融入他浩瀚的神魂之中,再无滞碍。从此,这桩由原主引发的微小因果,便算是了结了。
“物归原主,很好。”王文韬将玉佩随手系在腰间,动作自然流畅。玉佩与他自身那渊渟岳峙的气息一触,那丝肃杀之气仿佛找到了归宿,变得内敛而沉静。
福伯看着玉佩重新回到了侯爷身上,仿佛看到了老侯爷的英魂得以慰藉,眼圈又有些发红,他哽咽道:“侯爷,赎玉佩花了八十两银子。剩下的两千一百二十两,都在这里了。那兵役银……”
“取出三千两,连兵部文书一同送去兵部,办理免役手续。”王文韬吩咐道,仿佛说的不是三千两巨款,而是三文钱。
“三……三千两?”福伯一愣,“侯爷,兵役免银是三千两没错,可我们……我们只有两千一百二十两啊?”他以为侯爷记错了数目。
“你手中的是两千一百二十两,”王文韬平静地看着他,“我让你当掉貔貅炉,所得银两,应是三千两整。”
福伯猛地抬头,对上王文韬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瞬间,他明白了。侯爷并非不知数目,而是……早已洞悉了一切!他早就知道万宝楼实际支付了三千两,那缺少的八百八十两……
福伯的老脸瞬间涨红,羞愧、惶恐、还有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无地自容,让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侯爷明察!老奴……老奴该死!那万宝楼的朝奉确实最终开价三千两!是老奴鬼迷心窍,见府中艰难,私自……私自扣下了八百八十两,想着贴补府中用度,绝无中饱私囊之心啊!老奴愿以死谢罪!”
他磕头如捣蒜,心中充满了悔恨。他本意确实是想为侯府留下点应急的钱,却没想到侯爷慧眼如炬,早已洞察分明。这种欺瞒主上的行为,在任何家族都是大忌。
王文韬看着跪地请罪的老仆,神色并无波澜。福伯的贪念极小,动机也并非为私,更多的是出于对侯府未来的焦虑。这点小心思,在他“见神不坏”的境界面前,如同掌上观纹,清晰无比。
“起来吧。”王文韬的声音依旧平淡,“那八百八十两,便留作府中日常用度。日后府中一应开支,需立账清晰,定期报我知晓即可。”
他没有斥责,也没有深究,只是轻描淡写地揭过,并赋予了福伯更大的责任和信任。
福伯愣住了,随即是无边的感激和羞愧涌上心头。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哽咽:“谢侯爷宽宏!老奴……老奴今后定当竭心尽力,再无二心!”
“去吧,先把兵役的事情了结。”王文韬挥了挥手。
“是!是!老奴这就去!”福伯爬起来,擦干眼泪,紧紧攥着钱袋,步履坚定地退了出去。经此一事,他对王文韬的忠诚已上升到近乎信仰的地步。
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王文韬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却没有磨墨。他伸出食指,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气血之力凝聚,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在纸面上轻轻划动。
霎时间,纸面上出现了清晰的字迹,并非墨水书写,而是纸张纤维被极致的力量压制、改变了透光性所形成的烙印。字迹铁画银钩,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韵。
他所写的,并非什么神功秘籍,而是根据系统扫描藏书、结合自身“见神不坏”境界,推演出的一套最基础、却也最本质的《元蕴锻体法》。这套法门,远超此界任何基础功法,能高效吸收元气,夯实根基,且完美规避了当前世界规则下可能引动龙气过度关注的痕迹。
他写这个,并非自己要修炼(这法门对他而言过于粗浅),而是为侯府中那些忠心却资质平平的仆役准备的。既然用了这重身份,适当培养几个可用之人,也省去许多琐事烦扰。
写完最后一笔,他指尖的气血之力悄然散去。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大永皇朝的京城,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中,隐藏着无数的机遇与暗流。
王文韬负手而立,腰间的蟠龙玉佩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经济危机和兵役麻烦已暂时解决。接下来,是该真正开始接触这个世界的核心了。
科举,或许是个不错的切入点。既能合理合法地获取权势和资源,又能借此机会,近距离观察那所谓的“龙气”,以及这大永朝堂之上的……修行者。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万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