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薇交代萧凛寻找异化较轻的丧尸进行实验,最好是刚刚转化成丧尸的人类。
第七区的夜,像一块被遗忘的铁锈,沉重而冰冷。风穿过倒塌的楼宇,卷起灰烬与碎布,仿佛亡魂在低语。
萧凛站在一栋半塌的居民楼前,呼吸在防毒面罩中凝成白雾。他抬手示意,身后三名队员立刻散开,电磁枪在手,脑波探测仪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目标特征:感染时间不足24小时,未出现组织坏死或颅骨变形,仍保留部分原始行为模式。”萧凛低声重复任务简报,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入每人耳中,“我们不是来猎杀的——是来‘寻人’的。”
小队缓缓推进。废墟中,丧尸的残骸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早已腐化成黑褐色的干尸,脑电波一片死寂。探测仪一次次报警,又一次次归于沉寂——都不是他们要找的“归巢”目标。第二小时,探测仪突然发出低频蜂鸣。
“有信号!”技术员陈默压低声音,“三楼,东侧房间,脑波微弱但有节律……不是静默型。”
萧凛点头,带队悄然上楼。楼梯早已断裂,他们用绳索攀爬而上。透过破碎的窗户,他们看见了她——一名女性丧尸,约莫三十岁,穿着褪色的病号服,左臂有明显的咬伤,但面部保存完好,眼球完整,正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一扇布满灰尘的窗户。
动作缓慢,却有节奏,像在清理某个看不见的污迹。“她在……打扫?”新人队员小声问。
“不,”萧凛盯着她,“她在‘等’什么。”捕获开始。麻醉飞镖精准命中肩颈,她缓缓倒下。神经抑制项圈立即套上,担架迅速展开。全程,她的嘴唇仍在微动,仿佛在念着某个名字。
脑电监测屏上,波形起伏不定,却始终未归于平直。“目标存活,意识未完全湮灭。”萧凛在记录板上写下,“代号:归巢-7。”
上午9:04,基地临时研究室,隔离舱b7。
白静薇站在透明防护罩外,指尖轻触玻璃,仿佛能感受到那具身体的温度。
林婉在一旁调试生命体征监测仪,轻声汇报:“血压稳定,脑干反射存在,但边缘系统活跃度异常。”
“准备注射。”白静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纳米导向系统启动,荧光标记在三维脑图上流动,如星河般精准导向海马体与前额叶——人类记忆与情感的核心区域。0.5ml淡蓝色药剂缓缓注入颈动脉导管,过程仅30秒,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5分钟,呼吸频率下降,心率稳定在68次\/分钟,角膜反射恢复。她的眼皮微微颤动。
10分钟,左眼突然流泪,嘴唇微张,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小……”
15分钟,她睁开了眼。不是丧尸的空洞,不是机械的反射——那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湿润、混乱、充满痛苦。
“……小雨……别开门……”她沙哑地低语,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白静薇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你安全了,你现在在基地,没有人能伤害你。”
她缓缓聚焦,瞳孔收缩,映出白静薇的身影。困惑、怀疑、然后是剧烈的痛苦,像记忆的潮水突然冲破堤坝。
20分钟,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墙上的电子时钟,“……我……没来得及……”她哽咽,“那天……我本该接她放学……可我……病了……”
25分钟,变故突生。她突然抽搐,肌肉强直,发出低吼。脑电图上,γ波如风暴般爆发,频率突破安全阈值。“镇静剂!快!”林婉大喊。
30分钟,她猛地坐起,撕开束缚带,扑向防护玻璃,十指抓挠,嘶吼如野兽:“别碰我女儿!你们谁也不准碰她——!”
警报声尖锐响起,隔离舱自动注入镇静气体。她终于倒下,呼吸急促,眼神却仍燃烧着某种不肯熄灭的光。
35分钟后,她安静下来。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眼神清明。
白静薇坐在床边,递过一杯温水。她接过,手仍微抖,但已能自主饮水。
“你叫林晓雯,”白静薇轻声说,“32岁,市中心医院急诊科护士。末日爆发当天,你正在值班,被咬伤后自行隔离,但……没能等到救援。”
林晓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新生的皮肤泛着粉红,像婴儿般脆弱。
“我记得……我女儿……她才六岁……我答应她,那天接她去游乐园……可我……”她的声音哽住。
“你没有伤害她。”白静薇握住她的手,“你一直守着那扇窗,是不是在等她回来?”林晓雯泪如雨下。
接下来的12小时,奇迹悄然发生。皮肤溃烂处结痂脱落,新生组织粉嫩却坚韧;声带修复,语言能力恢复;肌肉张力提升,她已能自主坐起,甚至尝试站立。
但神经系统的修复远比肉体复杂。她记得家人,记得工作,记得女儿小雨的笑声,却也记得自己变成丧尸后,曾扑向一名幸存者,咬伤了他的手臂。
“那是……我做的?”她盯着自己的手,声音颤抖。
“你被病毒控制,”林婉轻声说,“不是你本意。”
“可那双手……是我咬的。”她闭上眼,“我得记住这份罪。”
深夜,白静薇在实验日志中写道:他们曾是丧尸。但他们也曾是护士、父亲、学生、爱人。当药剂注入,不是怪物苏醒,而是——人类,正在归来。
第99天清晨,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第七区的废墟上,像一层薄金覆盖在伤疤之上。萧凛站在一栋高楼顶端,风掀起他的作战服。他望着远处游荡的丧尸群,手中握着一枚新药剂,标签上写着:“归源-1号,批次07。”对讲机响起:
“萧队,东区发现两名疑似早期转化者,脑波信号微弱,但仍在活动。”
萧凛的脚步在废墟间停顿了一瞬。
对讲机里传来的消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清晨的冷静:“两名疑似早期转化者……其中一人体型较小,约莫六岁左右,穿着粉色雨衣,反复在一处废弃幼儿园门口徘徊。”
他的呼吸一滞,“粉色雨衣”——这个细节像一根针,刺进他记忆深处。林晓雯在觉醒时喃喃的那句“小雨……别开门”,此刻在他脑中轰然回响。
他加快步伐,率领小队向东南方向推进。风中似乎传来某种声音——不是丧尸的嘶吼,而是一种断续的、童稚的哼唱,像在背诵一首早已被世界遗忘的儿歌。“是她。”陈默轻声说,“那个孩子……她在唱歌。”他们隐蔽在残墙后,望向幼儿园门口。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坐在锈迹斑斑的滑梯旁,穿着一件褪色的粉色雨衣,头发打结,脸颊有轻微咬伤,但眼神并未完全涣散。
她一边用手指在水泥地上画着什么,一边低声哼着:“小星星,亮晶晶,妈妈说,天黑了就回家……”萧凛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正是林晓雯在隔离舱中无意识哼唱的那首童谣。
“脑波探测。”他低声下令。
陈默打开设备,屏幕显示:微弱但有节律的脑电活动,未进入静默期,感染时间估算:不足18小时。
“另一个呢?”萧凛问。
“在建筑内部,”陈默指向倒塌的教室,“成年男性,脑电静默,已完全转化。”
萧凛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她突然停下歌声,抬头望向天空,仿佛在等什么人。
“她不是在等救援。”小队新人王岩低声说,“她是在等‘妈妈’。”
中午12:17,临时研究室。林晓雯正坐在病床边,尝试用颤抖的手写下女儿的名字。突然,监控屏幕亮起——那是东区传回的实时影像:一个穿粉色雨衣的小女孩,坐在滑梯旁,轻声唱歌。她的笔“啪”地掉在地上。
“小雨……”她猛地站起,冲向屏幕,手指死死按在玻璃上,“是我的小雨!她还活着!她还穿着我给她买的雨衣……那天……那天她本该去幼儿园……我没能接她……可她还活着!”
白静薇迅速调取数据:“感染时间短,脑组织未严重受损,如果立即注射‘归源-1号’,觉醒概率极高。”
“那就现在!”林晓雯嘶声喊道,眼中泛起泪光,“求你们,现在就去救她!”
白静薇看着她,缓缓点头:“但你要明白——她可能已经不记得你了。病毒会抹去记忆,甚至……她可能会攻击你。”
“她是我的女儿,”林晓雯声音颤抖却坚定,“就算她不记得我,我也记得她。这就够了。”
萧凛深吸一口气,收紧背包,迈步向前。声音低沉却坚定:“这次,我们带他们回家。”
希望的种子正在渐渐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