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一晃萧无尘入宗门已三年有余,墨渊待他如亲弟弟,两人同吃同住,一同练剑练气,修炼速度迅猛增长,整个玄霄宗修炼速度最快的两个人。
玄霄宗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终至巅峰之役。霜雪台之上,寒风凛冽,冰晶如刃。万众瞩目之下,墨渊立于擂台中央,玄色长袍猎猎,寒霄剑斜指地面,剑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凝结的霜。
他刚刚以一式“千山凝雪”,破尽大师兄陆涛的赤炎剑阵,剑气未散,霜雾弥漫,全场寂静无声。
“墨渊胜!”执事长老高声宣布。
掌声如雷,欢呼如潮。墨渊收剑入鞘,神色平静,仿佛这场惊心动魄的胜利,不过是一次寻常练剑。
他望向台下,目光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萧无尘。
萧无尘站在人群边缘,一袭月白弟子服,唇角仍挂着惯常的笑意,可那笑却未达眼底。
他轻轻鼓掌,指尖却微微发颤。他输了。早在第三轮,他便败于三师叔的得意弟子——林齐之手。林齐剑法诡谲,专攻心神,一招“迷魂引”便乱了萧无尘的节奏。
他本可动用“玲珑步”闪避,却在最后一刻迟疑,终被震下擂台。无缘决赛。
他望着墨渊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听着“首席大弟子实至名归”的赞叹,看着师尊玄真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欣慰——那眼神,他曾以为自己也能拥有。
“萧师弟,承让了。”林齐抱拳,语气轻佻,“你虽玲珑机敏,却少了几分杀伐之气,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萧无尘微笑还礼:“林师兄说得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可那笑容,像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完美无瑕,却冷得刺骨。
——技不如人?他分明在最后一刻,感知到体内封印的魔气因愤怒而躁动。若非他强行压制,恐怕早已失控。
夜,听雪阁。萧无尘独自跪坐于蒲团之上,闭目调息。他运转“玲珑诀”试图平复体内翻涌的魔气,可那股阴寒之力却如毒蛇般缠绕经脉,隐隐有冲破封印之势。
忽然,一道清冷气息降临。玄真子不知何时已立于他身后,目光如渊,落在他微微颤抖的手腕上——那里,一道暗红纹路正悄然浮现,如血藤缠绕。
“无尘。”玄真子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体内……有魔气。”
萧无尘心头一震,却立刻换上惶恐之色,伏地叩首:“弟子……弟子不知!或是在荒村时染了邪祟,幸得师尊相救,才得以苟活……若真有魔气,定是残余之毒,求师尊明察!”
他语气恳切,眼眶微红,仿佛受尽委屈。玄真子凝视他良久,指尖轻点其脉门,魔气已被他以秘法强行压回丹田,此刻探之,竟如寻常弟子无异。
“罢了。”玄真子收回手,“若真有异,我自会察觉。你且好生修行,莫负我救你一场。”
“是,弟子谨遵师命。”萧无尘叩首,额头抵地,无人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
玄真子转身离去,衣袖拂过门槛。
门合。
萧无尘缓缓抬头,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滑落,滴在蒲团上,如一朵朵暗红的梅。
墨渊,那个单纯得近乎愚蠢的少年,天生根骨奇佳,被师尊视如亲子,修行顺遂,连大比都毫无悬念地夺魁。
而他萧无尘,八面玲珑,处处周全,却连决赛都进不去。
师尊曾为他扫雪铺路,曾为他熬药驱寒,可今日,他输了,师尊甚至连一句安慰都未曾多言。
可墨渊受伤,师尊却亲自探望,赐下灵丹。
凭什么?他萧无尘,才是那个最懂师尊心意的人,才是那个最努力想成为“玄霄弟子”的人。
可他始终是个外人。
“封印……快压不住了……”他低语,体内魔气如潮涌动,与他的嫉妒、不甘共鸣,竟在经脉中缓缓流转,不再反噬,反而……滋养着他。
他缓缓抬手,掌心凝聚一缕极淡的黑气,如烟似雾,转瞬即逝。
“既然正道不容我……那我便以魔道,护住我想要的一切。”
他站起身,走向铜镜。镜中少年眉目清俊,笑意温润,仿佛仍是那个讨人喜欢的萧无尘。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三日后,后山寒潭。
墨渊正在修炼“清霜引”的最后一式,忽觉身后有异。他转身,见萧无尘立于潭边,手中捧着一卷古旧玉简。
“师兄,我整理师尊旧物时,发现这卷《玄霄心经》残篇,记载着‘寒髓凝神’之法,或可助你稳固剑心。”萧无尘笑容如常,“我特地为你送来。”
墨渊接过,眼中满是感激:“无尘,你总是这般细心。”
“师兄待我如亲弟,我自然要为你着想。”萧无尘轻笑,目光却落在墨渊腰间那枚梅花玉坠上——那是他亲手所系,可墨渊从不知其意。
他转身离去,背影如风。
墨渊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无尘似乎……离他远了一些。
可他未曾多想。他只当是大比落败,师弟心中郁结。
他怎知,那抹笑意之下,早已埋下了一颗毒种——名为嫉妒,名为不甘,名为……魔。
宗门大比落幕已七日。
墨渊因寒髓反噬,修为暂滞,整日闭关调息。而萧无尘却如往常一般,每日清晨便提着药篮上山,亲手熬制“养元丹”,亲自送到墨渊房前。
“师兄,今日的药我加了雪莲与寒髓粉,能助你温养经脉。”萧无尘立在门外,声音温润如玉,眉眼含笑,仿佛那日霜雪台上的落败、寒潭边的异动,皆是幻觉。
墨渊推门而出,面色略显苍白,却仍笑着接过药碗:“无尘,又劳你费心了。”
“师兄说的什么话?”萧无尘轻叹,指尖不经意拂过墨渊手背,似是关切,“你为宗门夺魁,是我玄霄宗的骄傲,我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他眼底温柔,语气诚挚,一如从前那个仰望师兄、事事以他为先的少年。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碗药里,早已混入了微量的“蚀灵散”。此毒无色无味,不伤经脉,却能悄然侵蚀神魂,使修行者感知迟钝、心绪紊乱。日积月累,轻则修为停滞,重则走火入魔。
而最妙的是,蚀灵散与寒髓之力相生相克,会加剧墨渊体内真气的紊乱,却不会留下任何魔气痕迹。玄真子即便察觉异常,也只会归咎于大比时的旧伤未愈。
“师兄若觉得头晕,便多歇息几日。”萧无尘收回手,袖中暗藏一枚玉符,轻轻一捏,药力便在墨渊体内缓缓释放,“我已向师尊请命,代你值守夜巡,你安心养伤便是。”
墨渊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无尘,你总是这般周全。”
萧无尘低头一笑,掩去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幽光。
——周全?他这一生,都在周全他人。
周全师尊的期望,周全宗门的规矩,周全墨渊的光芒。
可谁来周全他?
那夜寒潭,他险些失控,幸而玄真子未深究,只道他“心魔作祟”,罚他闭门思过三日。可这三日,他反而借机参悟了体内魔气的运转之法——原来,魔气并非只能吞噬,亦可隐匿、可伪装、可化为最温柔的刀。
他走出墨渊房门,步履轻缓,如风拂竹林。
路过药房时,他取出一只青瓷小瓶,将最后一滴蚀灵散倒入药渣中,随即抬手结印,一道黑气悄然渗入瓶底,将药渣焚为灰烬,不留痕迹。
“萧师弟,又来煎药?”值守弟子笑着打招呼。
“嗯,师兄伤未愈,我怎能懈怠?”他温声回应,眉目清朗,仿佛世间最纯粹的良善之人。
可当那人转身离去,萧无尘眸光骤冷。
他望向墨渊闭关的静室,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