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等这一刻,等得太久。
久到每一次跨越世界的瞬间,都像在无边的虚空中坠落,久到那些关于“她”的记忆,早已被轮回的风沙磨得泛白,久到此刻真切地看见眼前的人——那个陪他熬过三生三世、却始终隔着身份与宿命的爱人,他竟不敢轻易上前,生怕一伸手,眼前的一切便会如晨雾般消散。
直到他快步上前,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直到掌心真切地感受到她衣衫下的温度,感受到她轻轻贴在他胸前的呼吸——那一刻,长久以来悬在虚空中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生出了一丝丝真切的重量。
原来,这才是真实。
何逸川站在不远处,指尖无意识地攥拢,指节泛白。
他望着相拥的两人,像望着一轮圆满的皓月终于与它的星轨重合,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却又刺得他心口发紧。
他默默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心底无声地翻涌着情绪:欣瑶姐的爱人吗?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原来,是这样如皓月般清辉照人的人啊……只要你幸福,就好。
正当他暗自神伤,试图将这份无言的悸动藏进心底时,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打破了这静谧的氛围。
“喂,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喜欢我师娘呀?嘿嘿,我劝你啊,趁早歇了这心思!没戏的,我师傅和师娘相识百年,情比金坚,你呀,挤不进去的!赶紧死了这条心吧!”
何逸川猛地转头,撞进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里。
说话的少女一身赤红罗裙,似将一簇跳动的火焰穿在了身上。
她的长发一半高高竖起扎成利落的马尾,另一半则如墨色绸缎般披散在肩头,马尾末端系着一个软萌萌的小狐狸发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饰上的细碎铃铛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手腕上同样缠着装饰性的铃铛,整个人走动间,便像缀了一身灵动的星光,“叮叮当当”的,成了这庄严大厅里最鲜活的存在,何逸川一时竟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
少女见他看向自己,非但没有半分怯意,反而挺了挺胸脯,双手叉腰,一副“我为你好才提醒你”的架势,语气里满是笃定:“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这小家伙,得及时止损,别到时候人没追到,反倒哭鼻子,多丢人!”
“哎,你这孩子,”何逸川皱眉,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被冒犯的不悦,“谁是小家伙?你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哼!”少女扬起下巴,小狐狸发饰跟着晃了晃,像在表达不满,“你还跟我杠上了!我好心提醒你别做无用功,不识好人心!我师娘是我师傅的,谁也别想抢!”
她双手抱胸,一副“门都没有”的坚定模样,仿佛在守护什么珍贵的宝藏。
蒋欣瑶与陆昭正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温存里,十指相扣,彼此掌心的温度熨贴着百年轮回的孤寂。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又机械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分别在两人脑海中同时响起,像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漾开涟漪。
“宿主蒋欣瑶,主线任务‘协助何逸川建立天师管理局并获得大众认可’已完成,支线‘天师注册制度推行’任务完成,奖励:灵网升级系统一份,积分点。新任务发布:协助白逸尘建立妖族管理局,凡在人类居住区的妖族均需登记在册。”
“宿主陆昭,任务‘建立妖族聚居地’已完成,奖励:积分1000点,妖灵检测器一件——可精准检测妖族灵力波动及血气状态,辅助判断其是否吸食人类精血。任务目标何逸川出现,尽快完成甜蜜值收集。”
“何逸川?谁?”陆昭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猛地松开蒋欣瑶的手,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带着几分警惕与茫然。
当他视线落在不远处那个正望向他们、眼中还残留着未褪去的灼热与失落的少年时,心猛地一沉,一股莫名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那少年的眼神,分明带着难以掩饰的情愫,而对象,赫然是他身旁的蒋欣瑶!
“不是吧?他……他看我媳妇的眼神怎么回事?!”陆昭的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甚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愤怒,仿佛被触犯了逆鳞。
“001!你给我滚出来!这算什么任务?!收集他和我媳妇的甜蜜值?!你是不是搞错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冲进你的系统空间,把你那破系统拆得连零件都找不着!”
陆昭气得双目赤红,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凌厉起来,指尖甚至泛起了淡淡的灵力波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真的冲进虚空中找那个不靠谱的系统算账。
“额……宿主,任务内容明确是‘收集何逸川的甜蜜值’,可没说……和谁一起收集啊……”001的声音透着几分心虚,语气磕磕绊绊,像是在狡辩又像是在躲闪,“这个……需要宿主自行判断目标关联……”话音未落,那道机械音便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尴尬又紧张的沉默。
蒋欣瑶看着陆昭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瞥见不远处何逸川一脸错愕与尴尬的神情,心中满是疑惑。
她只知晓自己接到了关于“妖族管理局”的新任务,却完全不清楚陆昭为何突然如此激动,更不知道他脑海中的“甜蜜值收集”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轻轻扯了扯陆昭的衣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探究:“怎么了?是系统给了什么奇怪的任务吗?”
她眼底藏着一丝好奇,也有几分对陆昭情绪的安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重逢多了几分意料之外的波折。
陆昭望向蒋欣瑶,眉眼间的冷意瞬间褪去,又恢复成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声音轻柔了几分:“没事,欣瑶,晚点再跟你说。现在,不如先给我介绍一下这几位吧。”
“哦,对对,你看我,光顾着激动了。”蒋欣瑶笑着拍了拍额头,连忙转身引荐,“这位是何逸川,是我们管理局的同事,我平时一直把他当自家弟弟看待。小何,这位是白逸尘。”
“白逸尘”三个字一出口,何逸川只觉大脑“嗡”的一声,仿佛有重锤砸在心上,震得他指尖都微微发颤。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上一世,他正是与这只大妖同归于尽,在生命即将消散的那一刻,白逸尘以残存灵力化作雾霭,显现出人妖两族纷争的真相,让他彻彻底底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也像一记当头棒喝,击碎了他过往所有的偏执。
而此刻,白逸尘就站在自己面前,不仅活着,还与他一直信任、敬重的蒋欣瑶并肩而立,眉眼间满是温柔与坚定。
原来……上一世我竟亲手拆散了欣瑶姐的幸福?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酸涩、愧疚、无措瞬间涌上心头,让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两人——既是挚友与爱人,又是他上一世犯下大错的“见证者”。
“小何?小何?怎么了?”蒋欣瑶见何逸川目光直直地落在陆昭身上,神色恍惚,不禁轻声唤道,眉间染上几分疑惑。
“哦,你好,白大哥。”何逸川猛地回神,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勉强扯出一抹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是欣瑶姐的徒弟,她一直无条件地帮着我、护着我。现在你来了,欣瑶姐终于有依靠了。”
话虽说得妥帖,可那股酸涩还是从心底漫上来,悄悄钻进了语调里,像含着一枚没熟透的青梅。
蒋欣瑶闻言笑得眉眼弯弯,满是欣慰,白逸尘也温和地伸出手,与何逸川轻轻一握:“是啊,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对了,这位是我的徒弟,洪小莫,我一直在狐族带着她。”
说着,他侧身将身后的小莫拉到身前,“小莫,过来叫人。”
“师娘好!嗯——小川弟弟好!”小莫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语气脆生生的,还故意把“弟弟”两个字拖得长了些。
“喂,你多大?怎么随便排辈分!”何逸川眉头一蹙,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可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还是让他忍不住想争一争。
“哼,总之我辈分比你大,你得叫我莫姐姐!”小莫脖子一挺,双手叉腰,小狐狸发饰跟着晃了晃,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手腕上的铃铛也“叮”地响了一声,像在为她助阵。
蒋欣瑶和陆昭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相视一笑,眼底满是暖意。那点小小的插曲,反倒冲淡了刚才的尴尬与复杂,让重逢的氛围重新变得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