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股东大会的会议室里，空气像凝固的铅块。长条会议桌两侧坐满了股东，有人面色铁青，有人频频拍桌，还有人把财经报纸摔在桌上，头版“光明基金丑闻：千万善款挪用，山区学校烂尾”的标题格外刺眼。
林正宏站在讲台前，一夜未眠的眼睛布满血丝，身上的西装还带着淡淡的泥腥味——那是从清河县赶回来未来得及更换的痕迹。他刚想开口，右侧就传来一声猛拍桌子的巨响。
“林正宏！你给我们一个说法！”股东陈老板猛地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股价三天跌了五个点！我的损失谁来赔？你为了博一个‘慈善家’的名声，拿我们全体股东的利益当赌注，你对得起我们吗？”
“就是！”左侧的李股东跟着起身，手里攥着一份财务报表，“光明基金成立两年，投入三个亿，现在查出1800万被挪用，项目全是烂尾！这钱是公司的净利润，不是你个人的私房钱，你凭什么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会议室里立刻炸开了锅。股东们纷纷站起身，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有人把水杯重重墩在桌上，水溅出来打湿了桌布；有人掏出手机，点开股市K线图甩到林正宏面前；还有人直接喊着“罢免林正宏”，声音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林正宏抬手想安抚大家，却被一声冷笑打断。周总慢悠悠地站起身，他穿着熨帖的定制西装，手里把玩着钢笔，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各位股东，稍安勿躁。林总也是一片好心，想为公司积累社会声誉，只是没想到被下属钻了空子，酿成大错。”
他话锋一转，眼神扫过全场：“但好心不能当饭吃。公司是盈利机构，不是慈善堂。现在基金丑闻已经影响到公司的品牌形象，合作伙伴都在观望，几个大项目都被搁置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被拖垮。”
“周总说得对！”陈老板立刻附和，“必须停止所有公益项目，把剩下的基金资金撤回，专注主业！”
周总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提案，放在会议桌上：“我已经拟好了一份提案——《关于暂停集团所有公益项目及清算光明基金的议案》。现在请各位股东表决，同意的举手。”
不少股东立刻举起手，有人甚至迫不及待地喊：“我同意！早就该停了！”“公益就是赔钱买卖，没一点好处！”
林正宏看着举起的手臂，心脏像被重物碾压。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声音沙哑却坚定：“不行！公益项目不能停！”
“不能停？”周总挑眉，“林总，你还想继续填这个无底洞？1800万已经打了水漂，你还要把公司的钱往里面扔？”
“那不是无底洞！”林正宏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那是孩子们的希望！”他转身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照片，狠狠甩在会议桌上，“你们自己看！这是清河县的光明小学，只有断墙残垣，孩子们在漏风的塑料棚里上课，冬天冻得手都握不住笔！这是被挪用的钱，本应该给他们建教室、买图书的钱！”
照片散落在桌上，清晰地展现着孩子们冻红的小手、塑料棚上的破洞、断墙上“还我读书钱”的红漆字。有些股东的目光在照片上停顿，举起的手悄悄放下了。
“林总，我们同情孩子，但公司的利益更重要。”周总弯腰捡起一张照片，随手扔在一边，“那些穷山沟的孩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没必要为了他们，让全体股东受损。”
“有关系！”林正宏拍案而起，“公司赚钱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这些股东住豪宅、开豪车？我们赚了钱，就该承担一点社会责任！那些孩子，只是想要一个像样的教室，一本能看的书，这过分吗？”
“社会责任？”李股东冷笑，“林总，你别忘了，我们投资公司，是为了分红，不是为了做慈善！你要是想做慈善，用你自己的钱去做，别拉上我们！”
“我会用我自己的钱！”林正宏盯着他，“光明基金剩下的资金，我会补足被挪用的1800万，由第三方监管，专门用于烂尾项目重建。清河县的学校和幼儿园，三个月内必须完工，我个人承担所有超支费用！但集团的公益项目不能停，那些已经启动的助学计划、乡村图书馆项目，不能因为这次的丑闻，让更多孩子失望。”
“你个人承担？”周总嗤笑，“林总，你虽然是最大股东，但1800万也不是小数目。再说，谁能保证你这次不会再被下属蒙骗？谁能保证资金不会再出问题？”
“我能保证！”林正宏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我制定的《公益项目监管方案》，所有资金流向公开透明，每月公示收支明细，邀请股东代表和媒体全程监督。项目负责人由股东们共同推选，我不参与直接管理，只负责协调资源。”
他把方案放在桌上，推到股东们面前：“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我的失职，我没有做好监管，让大家蒙受了损失。我向大家道歉。”林正宏弯腰深深鞠了一躬，“但请大家再给我一次机会，也给那些孩子一次机会。公益不是赔钱买卖，它是公司的良心，是我们作为商人的底线。”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股东们面面相觑。有些股东看着桌上的照片，又看了看监管方案，眼神动摇了。
“林总，话虽如此，但风险还是太大了。”一位年长的股东缓缓开口，“现在公司的股价已经受了影响，要是再出一点差错，我们真的扛不住。”
“风险我来扛！”林正宏直起身，“如果因为公益项目给公司造成任何经济损失，都由我个人承担，从我的分红里扣除，不够的话，我转让我名下10%的股份来弥补！”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让全场都愣住了。10%的股份，价值数十亿，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周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没想到林正宏会下这么大的决心。他立刻开口：“林总，你这是意气用事！10%的股份是小事，要是公益项目继续引发负面舆情，公司的品牌价值受损，那可是不可逆的！”
“负面舆情可以澄清，但孩子们的机会不能等。”林正宏看着周总，眼神锐利，“周总，你一直反对公益项目，是不是因为这次挪用资金的事情，你也有份？”
周总的脸猛地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林正宏，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参与过挪用资金？”
“是不是血口喷人，我想很快就会有答案。”林正宏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这是赵坤被抓前的录音，他提到，是有人指使他挪用资金，而且这个人，和宏图地产关系密切。”
录音里传来赵坤断断续续的声音：“是……是周总……他让我跟宏图地产对接……说资金只是短期拆借……”
周总脸色大变，猛地扑过去想抢手机：“你伪造录音！你陷害我！”
林正宏侧身躲开，把手机递给旁边的法务总监：“录音的真实性，法务部会核实。另外，我已经报警，警方正在调查宏图地产和公司内部的关联交易。”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股东们看着周总，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刚才举手同意提案的股东，纷纷放下了手。
周总浑身发抖，指着林正宏：“你……你这是栽赃陷害！我要告你！”
“是不是栽赃，等警方调查结果出来就知道了。”林正宏冷冷地说，“现在，关于暂停公益项目的提案，我反对。我提议，保留光明基金，由第三方监管，专注于烂尾项目重建和已启动的助学计划。同时，成立独立调查组，彻查资金挪用案，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给所有股东和山区的孩子们一个交代。”
他看向全场股东：“现在，请各位股东重新表决。同意保留公益项目并成立调查组的，举手。”
先是几位年长的股东缓缓举起手，接着，更多的股东举起了手。刚才附和周总的陈老板，犹豫了一下，也慢慢举起了手。
周总看着越来越多举起的手，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你们会后悔的！”他转身就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瞪了林正宏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林正宏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法务总监上前一步：“林总，表决结果出来了，超过三分之二的股东同意你的提议。”
林正宏点点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了一些。他看向桌上的照片，孩子们冻红的小脸仿佛就在眼前。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资金追回、项目重建、内部调查等一系列难题，还有周总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反扑。
散会后，股东们陆续离开，几位支持他的老股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林总，我们相信你，但一定要把监管做好，别再出岔子了。”
“谢谢各位。”林正宏点头，“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也不会让孩子们失望。”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张启明。张启明递过来一杯温水：“林总，你辛苦了。周总刚才走的时候，跟几个股东私下说了话，估计不会就此罢休。”
林正宏喝了一口水，眼神坚定：“我不怕他。他想斗，我奉陪到底。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把清河县的学校建起来，把被挪用的钱追回来。”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清河县施工队的电话，“喂，是王队长吗？我是林正宏，明天一早，麻烦你带着施工队进场，材料已经在路上了，一定要保证质量，三个月内，必须让孩子们搬进新教室。”
挂了电话，林正宏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桌上的照片上，仿佛给孩子们的小脸镀上了一层金光。他知道，这场硬仗才刚刚开始，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迷茫。因为他心里清楚，他现在做的，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是能照亮别人，也能照亮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