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文字消散,石室内重归寂静,只有七星灯稳定燃烧的微响,以及众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暗色长匣静静敞开着,那三样承载着未知与重量的“契物”,如同三道风格迥异的大门,通往截然不同的未来,等待着他们的选择。
老吴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上前一步,独臂并未直接触碰任何物品,而是隔空细细感应着。“‘雁环令’……气息最为沉凝,与我所知的北派某些隐秘传承确有共鸣。此物所代表的‘秩序’与‘责任’,是力量的枷锁,也是立足的根基。”他目光扫过林逸和小七,意思不言而喻——这或许是整合北派力量的关键。
小七抱着胳膊,视线却黏在那枚血色木令上,眼神复杂。家族、规矩、传承……这些他曾经极力挣脱的东西,此刻以另一种形式摆在面前。他嗤了一声,语气却不如往常那般斩钉截铁:“号令‘自己人’?谁知道这‘自己人’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再说了,背着这玩意儿,怕不是走到哪儿都被当成靶子?”话虽如此,他眼底深处那丝属于“发丘中郎将”传人的悸动,却瞒不过老吴的眼睛。
阿红的注意力则完全被那卷银色丝线所吸引。作为考古学者,对未知知识的渴求几乎是一种本能。她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这绝对是革命性的发现!非物质的稳定信息载体,如果能解读其中的内容,可能彻底改变我们对古代文明,尤其是对一些失落技艺的认知!这‘记忆’与‘知识’,是无价之宝!”但她随即也想到了银光文字的警告——“纳此卷者,得吾等所知,晓古今之变,明兴替之由”。知晓一切,有时并非幸事。
林逸的感知则更多地被那块封存着黑暗耳语的水晶薄片所牵动。并非吸引,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与“警惕”交织的感觉。他能“听”到那些混乱执念中的痛苦与不甘,也能感受到七星灯光芒对那黑暗本能的压制。掌心的烙印微微发热,似乎在提醒他这东西的危险与……必要。“镇此黯者,担众生之惑……”他喃喃自语,这听起来是最吃力不讨好的选择,如同一个精神的垃圾桶,承载他人的负面与迷茫。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或许与这东西有着某种奇特的“缘分”。
黑子显得有些焦躁,它在长匣前来回踱步,时而对着血色木令嗅闻,时而对着银色卷轴低吼,但当它的目光落在那黑暗水晶上时,背毛会瞬间炸起,发出极具威胁性的呜咽声,动物的本能让它对那东西极度排斥。
“三契齐聚,方见真途。”老吴重复着银光文字的内容,独眼扫过众人,“看来,想继续深入,知道最终的秘密,我们恐怕没得选,必须带走它们。但如何分配,是个问题。这并非普通的明器,每一件都绑定着相应的‘因果’。”
他看向林逸:“林逸,你点燃了七星灯,某种意义上得到了此地的初步认可,你的意见很重要。”
林逸深吸一口气,压下精神的疲惫,整理着思绪。他看了看同伴,缓缓开口:“吴叔,您经验最丰富,能掌控大局,这‘雁环令’代表的秩序和责任,由您来执掌,最为稳妥。”他顿了顿,看向阿红,“红姐,你是我们当中最有可能解读那卷轴知识的人,它交给你,才能发挥最大价值。”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黑暗水晶上,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至于这个……它很危险,那些声音……让我很不舒服。但‘担众生之惑’,我的‘心火’似乎……能稍微安抚它们。如果必须有人来承受,我……我可以试试。”
他的选择让众人都有些动容。将代表权力和根基的令牌交给老吴,将蕴含知识的卷轴交给阿红,自己却选择了最棘手、最可能反噬自身的“黑暗”。
小七挑了挑眉,看着林逸:“菜鸟,逞英雄不是这么逞的。那玩意儿看着就邪门,别到时候被里面的声音逼疯了。”
阿红也担忧道:“林逸,这太冒险了!精神层面的污染比物理伤害更难抵御!”
老吴深深地看着林逸,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更多的是凝重:“你想清楚了?‘衡光暗之界’,这担子可不轻。一旦沾染,恐怕终生难以摆脱其影响。”
林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没想当英雄。只是觉得……这东西好像‘认识’我。而且,如果我们都想继续走下去,总得有人碰它。”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的“众”字烙印在七星灯下泛着微光,“我觉得,它或许怕这个。”
见林逸心意已决,老吴不再多言。他上前,郑重地取出了那枚“雁环令”,木质令牌入手微沉,一股冰凉肃穆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让他独臂的义肢都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似乎在与其中的某种机制产生感应。
阿红在小七警惕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隔热软布包裹住那卷银色丝线。丝线入手并无实质重量,却让她感觉脑海中似乎多了一扇紧闭的、蕴含着无限信息的大门。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块黑暗水晶上。林逸再次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残余的“心火”,让微光笼罩右手,缓缓伸向长匣。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水晶薄片的瞬间,那些混乱的耳语骤然放大,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试图刺入他的脑海!
但他掌心的烙印猛地一亮,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扩散开来,将那些尖锐的杂音强行隔绝在外。他稳稳地捏住了那块水晶薄片。
入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那浓缩的黑暗在薄片内加速旋转,却无法突破烙印光芒的封锁。林逸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巨大负面能量,如同活物般在掌心下蠢蠢欲动,却暂时被束缚着。
就在三样契物都被取出的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脚下传来,整个八角石室开始轻微震动。七星灯的光芒骤然变得炽烈,然后迅速黯淡下去,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他们身后,来时的那道光门早已消失不见,而石室另一侧的墙壁,却在一阵机括转动声中,缓缓裂开,露出了一条向下的、散发着更加古老和潮湿气息的甬道。
真正的“真途”,似乎就在前方。
小七看了一眼手持三契、神色各异的三人,吹了个口哨:“得,包袱都背上了,看来是没回头路了。走吧,看看前面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咱们。”
团队带着新获得的力量与责任,也背负着未知的因果,踏入了新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