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路伏杀的血腥气似乎还粘在鼻腔里,混合着砖窑特有的、陈年火焰与泥土烧灼后的干涩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基调。越靠近老吴指定的汇合点——那片废弃的砖窑群,周围的景象越发荒凉。坍圮的土坯墙如同巨兽的骸骨,散乱地匍匐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一座座废弃的砖窑窑口黑洞洞地张着,像等待吞噬的巨口,在愈发昏暗的天光下投下扭曲拉长的阴影。风穿过空洞的窑体和破损的砖垛,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小七示意林逸放慢脚步,两人一狗借着残垣断壁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砖窑区域核心靠近。黑子的耳朵机警地转动,鼻翼不断抽动,捕捉着空气中除了尘土和腐朽之外的任何异常分子。
“有埋伏。”小七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唇语,他指向不远处一座较为完整的、窑顶长满枯草的砖窑,“里面,至少五个,呼吸沉,是练家子。西面乱坟岗方向,也有动静,人数不明,距离稍远。”他凭借远超常人的听力和感知,迅速判断出形势。
林逸心中一紧,右掌的黑暗水晶似乎也感应到了潜在的威胁,传来一阵阵冰冷的悸动,脑海中的低语变得尖锐而充满敌意。赵老三临死前的话得到了印证——赵大虎果然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等老吴他们?”林逸低声问,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小七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不能等。我们被盯上了,拖延只会让他们完成合围。必须先下手,打乱他们的阵脚。”他指了指那座目标砖窑,“我去解决里面的。林逸,你带着黑子,利用地形制造混乱,吸引西面乱坟岗那边的注意力。记住,游斗,别硬拼,等我的信号。”
不等林逸回应,小七身形一矮,如同融入地面的阴影,借助着砖垛和土堆的掩护,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座目标砖窑,瞬间消失在其中一个黑黢黢的窑口内。
林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拍了拍黑子的头。“靠你了,伙计。”他低语道,随即猛地从藏身处跃出,向着西面乱坟岗的方向快速冲去,同时故意踢动了一块松动的砖石,发出清晰的响声。
“在那边!”
“抓住他!”
几声低沉的呼喝立刻从乱坟岗方向的灌木丛后响起,紧接着,五六道身影如同猎豹般窜出,径直向林逸包抄过来。这些人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显然都是赵家精心培养的好手。
林逸不敢怠慢,转身就跑,引着追兵在错综复杂的废弃砖窑群中穿梭。他利用半塌的砖墙、废弃的砖坯堆作为掩体,不断改变方向。黑子如同他的影子,时而前窜预警,时而从侧翼突然冲出,低吼扑咬,干扰追兵的步伐,逼得他们不得不分心应付。
追逐在废墟间激烈展开。砖屑飞扬,脚步声、喘息声、黑子的咆哮和赵家子弟的怒喝交织在一起。林逸将老吴传授的粗浅步法运用到极致,身形在障碍物间灵活闪动,好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袭来的拳脚和短棍。他右拳紧握,黑暗水晶蓄势待发,但他谨记小七的叮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那消耗巨大且反噬强烈的“寂灭”之力。
然而,追兵人数占优,训练有素,逐渐形成了合围之势,将林逸和黑子逼向一片相对开阔、掩体较少的区域。
就在这时——
“咻!啪!”
一枚信号弹带着刺耳的尖啸,从之前小七进入的那座砖窑窑顶射出,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炸开一团醒目的绿色烟雾!
是小七的信号!他得手了!
几乎在信号弹亮起的同一瞬间,那座砖窑内部传来几声短促而激烈的打斗声,随即归于沉寂。紧接着,一道身影如同大鸟般从窑顶跃下,正是小七。他手中短刀染血,眼神冰冷,落地后毫不停留,径直杀向正在围攻林逸的赵家子弟侧翼!
小七的加入,瞬间打破了战局的平衡。他的刀法狠辣刁钻,身形鬼魅,如同虎入羊群,瞬间便放倒了两名赵家子弟,引得其他人阵脚大乱。
林逸压力骤减,精神一振,看准一个机会,猛地向前扑出,右拳蕴含着黑暗水晶冰寒之力(但并未完全激发),狠狠砸在一名试图从侧面偷袭小七的赵家子弟胸口!
“砰!”那人如遭重击,胸口传来骨骼碎裂的轻响,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喷出鲜血,眼看是不活了。
然而,就在林逸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般从他头顶浇下!脑海中的低语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尖锐警告!
他想也不想,凭借本能向侧面猛地翻滚!
“嗤!”
一道乌光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畔掠过,深深钉入了他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一块青砖上!那是一支造型奇特的、通体黝黑、只有尾羽是暗红色的短弩箭,箭身还在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弩箭射来的方向,是另一座更高的、半塌的砖窑顶部。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穿着黑色劲装、面容冷硬如岩石的男人,正站在那里,手中端着一把造型古朴的连弩,冰冷的眼神如同鹰隼,牢牢锁定着林逸。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压迫感,远超之前所有的赵家子弟。
“赵大虎……”小七逼退眼前的敌人,抬头看向窑顶那人,声音凝重,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
赵大虎没有理会小七,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林逸,尤其是林逸那紧握的右拳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能躲开我这一箭,有点意思。”赵大虎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两块巨石摩擦,“看来,老爷子要的‘钥匙’,确实在你身上。交出东西,留你全尸。”
林逸缓缓站起身,感受着右掌水晶传来的、因强烈威胁而沸腾般的冰冷,以及脑海中那几乎要冲破理智防线的、充满毁灭欲望的低语狂潮。他抬头,迎向赵大虎那压迫感十足的目光,虽然心脏仍在狂跳,但一股不屈的怒火却在胸中燃起。
“想要?”他举起紧握的右拳,黑暗水晶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声音因紧张和力量的激荡而微微颤抖,“自己来拿!”
他知道,真正的生死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老吴和阿红还未现身,而最强的敌人,已经露出了锋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