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室内,林逸悬浮在淡蓝色的能量力场中,像一件被精心封存的危险品。数条纤细的管线如同冰冷的藤蔓,连接在他身体的主要部位和右掌的黑暗水晶上,实时监测着他近乎停滞的生命体征和那被强行抑制、却依旧在深处暗流涌动的能量读数。墙壁上是巨大的显示屏,瀑布般流淌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数据和波形图。
两名穿着全封闭防护服的研究员站在隔离室外,透过厚重的观察窗记录着数据。他们的对话通过内置通讯器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目标生命体征稳定在阈值下限,能量抑制率87.3%,‘黯契’活性被压制在安全范围内。”
“注意右臂能量通路,铜环与水晶的纠缠度又上升了0.7个百分点,这种共生现象前所未见。”
“记录数据。等待‘教授’抵达后进行深度解析。”
他们谈论林逸,如同在讨论一个罕见的实验样本。没有人在意他是否痛苦,是否还有意识。
然而,在连最精密的仪器也无法探测的意识最深处,林逸的“存在”并未完全沉寂。
那里是一片混沌的战场。黑暗水晶被药剂和力场强行按捺,不再咆哮,却化作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色泥沼,试图吞噬同化一切。铜环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但它像一枚投入泥沼的暗金石子,以其自身的“秩序”特质,在林逸核心意识的周围,撑开了一片极其微小、却顽强存在的“安全区”。
林逸的自我意识,就蜷缩在这片由铜环守护的微小区域内。他感觉不到身体,感觉不到时间,只有两种本质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存在”的根基处无声地角力。黑暗想要将他拖入永恒的虚无与混乱,而铜环则维系着他作为“林逸”的最后认知和与外界那一丝几乎断绝的联系。
这是一种比肉体痛苦更可怕的折磨,意识的孤岛在无尽的黑暗之海中飘零。
与此同时,在普通的囚室内,小七和阿红也在进行着一场静默的交锋——与绝望,与未知,也与这冰冷的囚笼。
小七利用送餐的短暂时间,以远超常人的观察力,记下了守卫制服上的一个细微编号前缀“K7”,以及他们脚步声在门外走廊回荡时产生的、极其微弱的、指向某个方向的回声差异。他在心中默默构建着这个设施可能的结构图。
阿红则更加安静。她大部分时间都靠在墙角,闭着眼睛,仿佛在沉睡。但实际上,她正全力调动着银卷残留在她脑海中的、那些关于能量流动和古代机关术的知识碎片。她回忆着祭坛上三元核心的平衡方式,回忆着银卷对“零组”扫描仪的能量反应记录。她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关于如何利用能量之间的相生相克,也许……能制造一个短暂的干扰?
她将这个想法通过极其隐秘的眼神和细微的唇语,传递给了小七。
小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决然。他微微点头,示意阿红继续推演,风险由他来承担。
他们不知道林逸和老吴的具体情况,不知道黑子是生是死,不知道豆子爷孙是否安全。但他们知道,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必须行动,哪怕希望渺茫。
几天后(根据送餐次数估算),变化发生了。
囚室的门再次打开,但这次进来的不是送餐的队员,而是两名持枪守卫和一名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冷峻的中年男人。
“你,跟我们走。”研究人员指向阿红,语气不容置疑。
阿红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看向小七。
小七身体瞬间绷紧,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神锐利地扫过进来的人,评估着瞬间制伏三人并抢夺武器的可能性。但他立刻发现,门外的走廊上,至少还有四名持枪守卫严阵以待。
硬拼,毫无胜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对着阿红几不可查地微微点头,眼神传递着“见机行事,活下去”的讯息。
阿红读懂了,她咬了咬下唇,缓缓站起身,跟着研究人员和守卫向外走去。在踏出囚室门的瞬间,她回头看了小七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恐惧,有决绝,也有一丝不容置疑的信任。
门再次关闭。
囚室内,只剩下小七一人,和更加沉重的寂静。
他知道,“零组”开始逐个“处理”他们了。阿红被带走,是因为她的银卷知识?还是因为她与林逸一样,身上也出现了银纹这种“变异”?
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发白。静默的交锋进入了新的阶段,而他,暂时成了一个无力的旁观者。这种无力感,比面对刀剑更加煎熬。
他走到墙边,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金属上,试图捕捉外面任何一丝可能传来的、关于阿红的声响。
寂静,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