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教圣女的手紧紧扣住燕南泠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燕南泠没有挣脱,反而向前一步,靠近对方。她能感觉到那手掌冰凉,指尖微微颤抖,像是在挣扎什么。
她闭上眼,灵觉顺着两人相触的皮肤探入对方经脉。血蛊的存在感立刻浮现——一团粘稠、躁动的东西盘踞在识海深处,不断释放出黑色细丝缠绕神经。每一次抽动都让圣女的身体震一下,眼神在清明与空洞之间来回切换。
燕南泠想起昨夜梦中看到的三行字:“蛊生于心,解于血亲。”当时不明白意思,现在却突然懂了。不是谁都能碰这个蛊,只有和她血脉相连的人才能安全进入识海。
她睁开眼,低声说:“你是我的亲人,我不会让你死。”
话音刚落,圣女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张开,却没有声音。她的手仍抓着燕南泠,但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指向自己的头,再慢慢落下。
燕南泠点头:“我知道那里有问题。我能帮你。”
她咬破舌尖,一口含着自身精血的雾气喷在圣女额间的印记上。血雾渗进去的瞬间,那红痕发出刺耳的嘶鸣,裂开数道细纹。圣女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晃动,膝盖一软就要倒下。
燕南泠伸手扶住她肩膀,将掌心贴上她额头。灵觉全开,直冲识海深处。
眼前景象骤变。
她“看”到一间石室,墙壁刻满符文。一名女子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两个婴儿。她将一枚玉符放进其中一个襁褓,又把另一枚藏进另一个孩子的衣领。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们是守卷人的最后血脉。一个入药庐,一个堕灵教。待星渊再启,姐妹相认,方可破劫。”
画面消失。
燕南泠睁眼,泪水已经滑过脸颊。她盯着眼前这个被操控多年的女子,声音发紧:“你说你是我的妹妹?”
圣女喘息着,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母……留信……言我们是守卷人后裔。”
林疏月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她悄悄靠近,在玉箫底部刮下一点地面残留的血泪,用指腹抹在箫身刻痕里。那是她自创的记号法,能把听到的话转为暗纹记录下来。
听到“守卷人后裔”时,她手指一顿,抬头看向燕南泠,眼神震动。
燕南泠没注意她。她全部注意力都在圣女身上。血蛊察觉到入侵,开始反扑。识海像被搅动的湖水,黑丝疯狂缠绕,试图切断她的灵觉连接。她感到一阵剧痛从太阳穴炸开,鼻腔有温热液体流下。
但她不退。
她调动残存的灵觉,按照前世处理神经毒素的方式,在识海中构建一条逆向传导路径。这方法危险,稍有差错就会导致双方意识崩塌。但她别无选择。
圣女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额间印记裂纹加深。突然,她张嘴吐出一口黑血,溅在燕南泠的衣襟上。
林疏月皱眉,快步上前半步,又停下。她知道此刻不能打扰,只能盯着两人,手指按在玉箫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燕南泠深吸一口气,手掌压得更紧。
灵觉突破最后一层屏障,抵达血蛊核心。
那东西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表面布满吸盘般的触角。她不再试探,直接以自身灵觉为引,切断所有连接神经的黑丝。
血蛊剧烈扭动,发出无声尖啸。
圣女仰头大叫,整个人抽搐起来。燕南泠也被震得后退一步,嘴角溢血。但她仍站着,一手撑住对方肩膀,不让其倒下。
终于,那团东西停止挣扎,化作一缕黑烟从圣女口中逸出。它在空中盘旋片刻,撞上机关核心散发的金光,瞬间灰飞烟灭。
圣女浑身脱力,向前栽倒。
燕南泠抱住她。
她的呼吸微弱,脸色苍白,但眉头不再紧锁。额间的红痕彻底碎裂,脱落成粉末。乌黑的长发边缘开始泛出浅褐色,睫毛轻颤,露出底下琥珀色的眼瞳。
林疏月走上前,蹲下检查她的脉搏。指尖搭在手腕上,等了片刻,低声说:“脉象乱,但稳住了。她在恢复。”
燕南泠没说话,只是把圣女轻轻放倒在地。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脑子里反复回响那句话——“我是你妹妹”。
她忽然注意到,圣女的长袍内衬有一块布条露了出来。颜色是靛青的,和她腰间的药囊一样。针脚细密,边缘磨损严重,显然是穿了很久。
她心头一震。
云七娘收留她时,给她的第一件衣服就是这种布料做的。她说这是药庐婢女的标志。
难道……早年她也曾被送去过药庐?
林疏月站起身,走到石台边捡起一片散落的残页。那是刚才解蛊时,从圣女识海中浮出的东西。一页兽皮卷轴,泛着幽蓝光泽,上面刻着古老符文。
她不敢碰,只远远看着:“这是什么?”
燕南泠接过残页,指尖触到表面的瞬间,一行字自动浮现脑海——《灵教秘典·初卷》。
她呼吸一滞。
这不是普通的功法或咒术,而是灵教千年传承的核心记录。里面记载了血祭仪式的完整流程、星渊裂隙的位置变化规律,还有历代圣女被控制的方法。
更重要的是,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守卷人血脉,可启星渊之门。”
林疏月凑近看了一眼,脸色变了:“这不只是秘典……这是钥匙。”
燕南泠握紧残页,指节发白。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能进入“星渊残卷”的梦境。也明白为什么机关核心会对圣女产生共鸣。她们本就是同源之人,一个继承了知识,一个被迫成为工具。
远处,剩余的灵教徒停下了进攻。
他们看着失去控制的圣女,又看看站在核心旁的燕南泠,有人开始后退,有人转身逃走。战场陷入诡异的安静。
机关阵的金光虽然减弱,但仍维持着微弱屏障。三件至宝散落在石台上,魏帝印的裂纹更深了,楚王玉玺边缘开始剥落,齐王剑的剑刃出现缺口。
林疏月走到燕南泠身边,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燕南泠低头看着昏睡的圣女,伸手拨开她脸上被汗水黏住的发丝。那张脸和她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骨的弧度。
她还没回答,忽然感到怀中的机关核心微微震动。
不是警报,也不是能量波动。
是一种熟悉的感应。
就像昨晚梦里,残卷即将显现文字前的那种预兆。
她掏出核心,发现表面浮现出新的纹路。那些线条和手中残页上的符文完全吻合,仿佛原本就是一体。
林疏月瞪大眼:“它在回应?”
燕南泠没动,只是盯着那纹路延伸的方向。它一路蔓延到核心底部,指向北方。
和之前星芒指引的位置一致。
归墟谷。
血祭源头。
她终于确认了一件事:这场劫难,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们姐妹来的。灵教主需要守卷人的血打开星渊,而她们两人活着,就是最大的威胁。
所以一个被藏进药庐,一个被夺走记忆变成圣女。
现在,她们相遇了。
命运的链条开始断裂。
林疏月蹲下身,把圣女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外衣上当枕头。她顺手摸了摸对方手腕,脉搏比刚才有力了些。
“她会醒吗?”她问。
“会。”燕南泠说,“她已经挣脱了控制。”
“那她之前做的事……”
“不是她做的。”
林疏月沉默片刻,点点头。
燕南泠把残页收进怀里,又看了眼昏睡的妹妹。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堵。
这时,圣女的手指动了一下。
很轻微的动作,像是无意识的抽搐。
但燕南泠看到了。
她立刻蹲下,握住那只手。
圣女的眼皮颤了颤,嘴唇微张,发出极轻的声音:“冷……”
林疏月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
燕南泠把她的手塞进自己袖子里暖着,低声说:“不怕了,我在。”
圣女没再说话,但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
林疏月看着这一幕,慢慢退后两步,手按在玉箫上,警惕地扫视四周。虽然敌人暂时退了,但她不敢放松。
燕南泠抬起头,望向北方群山。
归墟谷就在那里。
她必须去。
但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
她有了亲人。
她摸了摸怀里的残页,又看了眼妹妹苍白的脸。
风从山谷吹来,带着焦土和铁锈的味道。
她站起身,把机关核心收回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