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洞窟内,时间仿佛凝滞。唯有黑色水潭无声蒸腾的阴气,如同永恒的呼吸,昭示着此地的不凡与危机。那块记载着惊世秘闻的黑色石碑,其上的幽光文字已然隐去,重新恢复了光滑如镜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陆尘心中掀起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
“幽冥眼”、“魔渊通道”、“九幽封魔阵”、“玄幽鉴”、“此界安危”……一个个沉重的字眼在他脑海中回荡。他原本的目标只是寻找赤阳还魂草,救治司徒明长老,提升自身实力,以求在修真路上走得更远。却万万没想到,在这幽冥秘境的白骨沼泽深处,竟撞破了如此惊天秘辛!
机缘?这确实是天大的机缘!此地精纯无比的阴脉泉眼,对他修炼《玄阴蚀神章》和《噬天造化诀》有着难以估量的助益。若能在此修行,他的进步速度必将一日千里。更别提那可能存在的、玄幽上人留下的其他遗产。
但责任呢?维持这“九幽封魔阵”,意味着他必须时常停留于此,承受阴脉之力的侵蚀(虽然对他而言或许是淬炼),更要时刻警惕阵法可能出现的变故,防备那未知的“魔渊”渗透。这无异于将一副沉重的枷锁,主动套在了自己追求无上大道的路上。一旦阵法出现问题,魔气倒灌,引发的后果不堪设想,那滔天业力,绝非他一个小小的炼气期修士所能承担。
是接受,还是离开?
陆尘的目光再次投向宫殿深处,那被浓郁阴气笼罩的盘坐身影。那便是玄幽上人,一位为了守护此界,力战至最后一刻,最终坐化于此的悲壮先贤。即便身死道消,其残躯依旧作为阵眼,维系着这关乎亿万生灵的封禁。
一股难以言喻的敬意,夹杂着一丝同为修士的悲凉,在陆尘心底升起。
修真之路,逆天而行,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但若只顾自身超脱,罔顾苍生,与那掠夺毁灭的魔物,又有何异?玄幽上人选择了守护,即便代价是自身的陨落。这份抉择,沉重,却闪耀着一种超越生死的光芒。
陆尘的道心,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拷问。
他想起自己重生以来的种种,想起司徒明长老的维护,想起秦婉等人的信任,想起这方生养他的天地……若魔气倒灌,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力量,不应只为超脱,更应为守护。”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心神。
《噬天造化诀》吞噬万物以强己身,走的似是掠夺之道。但掠夺来的力量,若只用来自私地攀登,终究落了下乘。唯有将这份力量,用于守护值得守护之物,方能问心无愧,道心通达!
念及此处,陆尘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坚定。那因沉重责任而产生的犹豫,渐渐被一种决然所取代。
风险与机遇并存,守护与责任同在。这,或许正是他道途上必须经历的一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洞窟中那冰冷的阴气与沉重的历史一同吸入肺中,化作前行的力量。他转身,看向面带忧色与疑惑的秦婉三人。
“秦师姐,两位师妹。”陆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此地关乎一桩上古秘辛与重大干系,恕我无法细说。但接下来,我需要在此地闭关一段时间,接受此地遗留的传承,并尝试稳固一处封禁。”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地阴气极重,对你们修行不利,且我闭关之时,恐有异动,难以分心护持。你们不宜久留。”
秦婉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虽不知具体,但从陆尘凝重的神色和此地的诡异,也能猜到绝非小事。她看着陆尘,轻声道:“陆师弟,此地凶险,你……”
“我意已决。”陆尘打断她,目光清澈而坚定,“此乃我之道途,亦是机缘所在。师姐不必担心。”
秦婉看着他眼中的决然,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她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冰蓝色的玉佩,递给陆尘:“这是我师尊赐下的‘玄水护心佩’,能宁心静气,抵御部分神魂侵蚀与阴寒之力,或许对师弟有些帮助。师弟……万事小心,若有需,可凭此佩来洛水峰寻我。”
这份赠礼情意深重,陆尘没有推辞,接过玉佩,入手一片温凉,确实让因阴气而有些躁动的心神平静了不少。“多谢师姐。”
“那我们便不打扰师弟了。”秦婉深深看了陆尘一眼,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心底,随后便带着两位师妹,沿着来路缓缓退去。她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向上的石阶黑暗中。
洞窟内,只剩下陆尘一人,面对那沉睡的古老英魂与沉重的使命。
他不再犹豫,迈步走向宫殿深处,走向那盘膝而坐的玄幽上人遗骸。
越是靠近,阴气越是浓郁,几乎化为液态,但陆尘体内的《噬天造化诀》运转得也更加欢快,黑色残片更是发出愉悦的轻鸣,仿佛游子归家。
他终于看清了玄幽上人的遗骸。那玉白色的骨骼晶莹剔透,仿佛不是死物,而是某种艺术珍品。骨骼之上,隐隐有无数细密如星辰的天然道纹流转,与整个洞窟的阴脉、与那黑色水潭、与地面上隐现的庞大阵图紧密相连,浑然一体。他便是阵,阵便是他。
在遗骸前方的地面上,同样刻着一些细小的文字,是以神识烙印其上,唯有身具玄幽鉴碎片者方能感知。
“后来者,既至此处,便是缘定。以汝之血,染吾之骨,引阴脉入体,承吾之志,固此封魔……得吾最后馈赠,《玄阴蚀神章》下部,及‘九幽阵枢’掌控之法……”
陆尘依言,逼出一滴蕴含自身气息与《噬天造化诀》特性的精血,滴落在玄幽上人那玉白色的指骨之上。
“嗡——!”
精血融入骨骼的刹那,整个洞窟猛然一震!黑色水潭波澜乍起,地面阵图爆发出璀璨的幽蓝光芒!一股庞大、精纯、却温和无比的阴脉本源之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顺着那滴精血与陆尘之间的联系,浩浩荡荡地涌入他的体内!
与此同时,玄幽上人的遗骸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玉白色的光泽迅速黯淡,那流转的道纹也渐渐隐去,最终化作一具普通的枯骨,唯有那不屈的坐姿,依旧述说着曾经的坚守。
庞大的信息流——完整的《玄阴蚀神章》以及掌控“九幽封魔阵”核心的法诀,如同潮水般涌入陆尘的脑海!
他闷哼一声,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噬天造化诀》与刚刚得到的完整《玄阴蚀神章》,引导着那浩瀚的阴脉本源之力,冲刷、淬炼着自己的肉身、经脉与神魂!
这是一个痛苦与蜕变并存的过程。阴脉之力虽因玄幽上人的布置而显得温和,但其本质依旧霸道无比。他的身体仿佛在被无数次撕裂又重组,经脉在扩张,神魂在凝练,那缕玄阴蚀神丝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分化……
不知过了多久,当陆尘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两簇幽深的灰色火焰在静静燃烧。他的气息变得更加深邃、内敛,周身隐隐有阴寒之力流转,却又与整个洞窟的阴脉气息完美融合。
他成功接受了传承,初步掌控了这“九幽封魔阵”的阵眼核心。
他站起身,看向那已然化作枯骨的玄幽上人,郑重地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前辈之志,晚辈陆尘,接下了。”
从此,他与此地,与这沉甸甸的守护之责,紧密相连。
而他的道途,也因今日的抉择,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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