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古殿封印,坚不可摧,玄奥难解;后有追兵已至,煞气盈野,杀机临门!
陆尘立于白玉殿宇门前,身形仿佛被钉在原地,前后皆是无路。手背上圣痕的灼痛如同烧红的烙铁,清晰地提醒着他,那冥冥中投下注视的恐怖存在,其意志已然穿透了部分遗迹的隔绝,再次锁定了他的方位。而身后通道中急速逼近的破空声与强横灵压,更是如同催命的鼓点,一声声敲击在他的心头。
独角魔物的狂暴咆哮,混合着至少三道陌生的、属于筑基期修士的阴冷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顺着蜿蜒的通道汹涌而来,距离这片废墟大厅已然不远!
电光石石之间,陆尘脑中念头飞转。
强行破开殿门?且不说那中正平和的封印与他的寂灭之力属性相悖,难以短时间内奏效,即便能破开,仓促间闯入未知殿宇,是福是祸犹未可知,更可能被前后夹击,困死其中。
回头硬撼?面对一头接近筑基后期的恐怖魔物,外加至少三名筑基期魔修(其中很可能有更强的“影卫”),以他如今“寂灭行者”初期的实力,纵然有《寂灭真解》傍身,胜算也微乎其微,几乎是十死无生之局!
似乎……已陷入真正的绝境。
然而,陆尘那双灰色的眼眸中,却并未流露出丝毫绝望。越是绝境,他的心神反而越是冰冷沉静,如同万载寒潭,映照着周遭的一切危机,却又不起丝毫波澜。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块记载着开启条件的石碑上,落在那“道心澄澈,契合太初虚无之意”的字迹上。
太初虚无……
寂灭归墟……
这两者,当真水火不容吗?
《寂灭真解》的传承碎片中,那关于“寂灭尽头藏新生”、“万物终结亦开端”的模糊感悟,再次浮上心头。寂灭,并非纯粹的“无”,而是在彻底的“无”中,蕴含着重新定义“有”的无限可能。这与“太初虚无”,那片天地未开、混沌未分、蕴含一切可能性的初始状态,在某种极高的层面上,是否有着一丝殊途同归的意味?
不是力量属性的相同,而是……某种“状态”的相似?
心念及此,陆尘不再犹豫。他猛地转身,背对那即将被追兵涌入的通道,双手再次按在了冰冷的白玉殿门之上!
但这一次,他并非试图以力破之,也非单纯模拟那中正平和的道韵。他闭上了双眼,将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那初生的寂灭道基的本源意蕴,都凝聚于一起!
他不再去想身后的追兵,不再去理会手背灼热的圣痕,甚至暂时放下了对《太初衍虚诀》的渴望。他的心神,彻底沉入了一种奇特的境界——那是催动“归墟指”时,对目标“存在”概念的干涉感;是运转“归墟引”时,与天地间那无所不在的“寂灭”本源的共鸣感;更是他于一次次生死绝境中,对“终结”与“开端”那丝微妙联系的切身感悟!
他将这种状态下自身道基散发出的意蕴,不再视为“毁灭”与“死寂”,而是将其想象、引导、升华,去无限贴近那石碑上所描述的——“太初虚无”!
一种空茫、古老、仿佛剥离了所有属性、所有概念、回归到天地未生之前最原始状态的意蕴,自他掌心,缓缓渡入那白玉殿门之中。
起初,殿门上的太极八卦图依旧黯淡,毫无反应。身后的破空声已然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独角魔物沉重的喘息与魔修们冰冷的低语!
“在那!殿门前!”
“拦住他!别让他进去!”
陆尘充耳不闻,心神如同与世隔绝,全部沉浸在对那种“虚无”意境的模拟与引导中。他体内的寂灭道基在这种奇特的运转方式下,竟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灰色星辰的搏动变得愈发内敛、深沉,仿佛也回归了某种初始的状态。
就在第一道凌厉的攻击(一道乌黑的刀芒)即将从他背后袭来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嗡鸣,自白玉殿门上响起!
那原本黯淡无光的太极八卦图,中心两点(阴阳鱼眼)的位置,骤然亮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色的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包容一切、演化万物的古老道韵!
紧接着,整扇白玉殿门,仿佛化作了透明的水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陆尘按在门上的双手,感觉前方的阻碍瞬间消失,整个人因前倾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迈出!
“咻!”“轰!”
乌黑刀芒与他擦身而过,狠狠劈在荡漾着涟漪的殿门之上,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后续袭来的数道魔气攻击,也尽数被那水波般的门扉吸收、化解。
在身后所有魔修与那独角魔物惊骇、愤怒、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陆尘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倒影,瞬间没入了那荡漾着混沌光芒的白玉殿门之中!
下一刻,殿门上的涟漪平复,太极八卦图再次恢复黯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留下通道入口处,刚刚冲进来的三名身着“影卫”服饰的筑基魔修,以及那头暴躁咆哮、却对那白玉殿宇流露出本能忌惮的独角魔物,面面相觑,徒劳地对着那扇已然紧闭、坚不可摧的殿门发出愤怒的攻击,却只能激起阵阵微弱的禁制反光。
……
一步踏入,仿佛穿越了时空。
外界所有的声音、杀机、煞气,瞬间被隔绝。一股精纯、温和、却又带着某种空灵虚无意境的灵气,包裹了陆尘的全身。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极其宽敞、简洁的圆形大殿之中。大殿穹顶很高,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明珠,如同夜空星辰。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的光芒。大殿中央,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蒲团,以及蒲团前一方半人高的白玉石台。石台之上,空空如也,并无想象中的功法玉简或宝物。
除此之外,大殿之内,空无一物,四壁光滑,连一个窗户都没有,只有他进来的那扇门,此刻也已恢复了实体,紧闭着。
这里,就是玄元宗虚云子长老留下的传承之地?
陆尘微微蹙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他的感知在这里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无法及远,只能覆盖身周数丈范围。手背上的圣痕,在此地那空灵虚无的灵气包裹下,灼热感竟然彻底消失了,连一丝波动都无法传出,仿佛被完全隔绝。
他缓缓走向大殿中央的蒲团和石台。
当他踏上蒲团前方那片区域时,异变再生!
周围柔和的光芒骤然变得强烈,整个大殿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仿佛融化的蜡像。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庞大的意念,如同潮水般,瞬间笼罩了他的心神,将他拖入了一个幻境之中!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考验。
陆尘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之中,上下左右皆是茫茫然的灰色气流,没有光,没有暗,没有声音,没有物质,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唯有那“太初虚无”的意蕴,充斥于此方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后来者……”
一个苍老、平和、仿佛与这片虚空融为一体的声音,直接在陆尘的心间响起。
“此乃‘太虚幻境’,映照汝之本心。摒弃诸般外相,放下所有执念,让心神回归那太初之无,方可见吾传承真意。”
“若心有所滞,念有所执,沉沦幻境,神魂将永困于此,直至归于虚无……”
声音渐杳。
随着声音消失,陆尘眼前的混沌虚空开始发生变化。
他看到了青玄宗的山门,看到了王师兄、陈师妹、赵师弟浴血奋战,向他呼救;看到了黑风涧底,圣君投影那毁天灭地的巨爪再次降临;看到了自己前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悲惨景象;更看到了手背上那圣痕妖异闪烁,引动体内寂灭道基失控反噬,肉身崩溃、神魂俱灭的恐怖未来……
一幕幕幻象,如同走马灯般轮番上演,皆是他内心最深处潜藏的恐惧、牵挂、执念与欲望所化,无比真实,带着强大的精神感染力,试图动摇他的心神,让他沉溺其中。
只要他心念稍有波动,对任何一幕幻象产生强烈的情绪反应,无论是愤怒、恐惧、担忧还是渴望,恐怕立刻就会如那声音所言,心神失守,永堕这太虚幻境!
陆尘立于混沌中央,灰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幻象的生灭。他的道心,早已在无数次生死边缘、在寂灭之道的打磨下,变得坚不可摧,冷寂如冰。
青玄同门之谊?他心怀感激,但绝非束缚他道心的枷锁。
圣君追杀之危?他视为磨刀之石,唯有斩破,方能前行。
前世因果遗憾?过往云烟,皆为今日之我资粮,无需沉湎。
道基反噬之惧?既择此路,便一往无前,何惧生死?
种种幻象,如同镜花水月,虽栩栩如生,却无法在他那如同寂灭深渊般的心湖中,激起半分涟漪。
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那些幻象。心神彻底内敛,回归到丹田源点那灰色的星辰,回归到《寂灭真解》传承中关于“虚无”与“寂灭”那一丝玄之又玄的感悟之中。
他放空了所有思绪,摒弃了所有执念,甚至连自身“存在”的感觉都开始变得淡薄。他的意识,仿佛也化作了这太初混沌的一部分,无思无想,无惧无怖,无始无终,唯有那一片永恒的、包容一切的……虚无。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所有的幻象,如同退潮般消散。那充斥天地的太初虚无意蕴,缓缓与他那放空一切的意识融合。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然回到了那座空旷简洁的圆形大殿。穹顶明珠柔和依旧,地面光洁如初。
而大殿中央,那方原本空空如也的白玉石台之上,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三样物事:
一枚散发着混沌气流、非金非玉的古朴令牌;
一本材质奇特、封面空无一字、却流淌着道韵的薄薄书册;
以及,一滴悬浮在半空、晶莹剔透、内部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宇宙初开景象的——混沌色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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