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刚停，临海一中的教室里就飘起了朗朗书声，混杂着翻书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纸页的窸窣声，还有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啦响的动静，透着股寻常又踏实的烟火气。林默把数学课本摊在桌上，指尖刚碰到昨天算错的函数题，笔尖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觉得眼前突然晃了一下 —— 像是有人在他眼前蒙了层带血的纱，红通通的，原本清晰的 “sin”“cos” 字迹瞬间变得模糊扭曲，像被水泡过的墨字。
耳边的读书声也不对劲了。原本整齐的朗读声慢慢变调，先是像掐住喉咙的收音机，滋滋啦啦地刺得人耳膜发疼，接着又分裂成无数细碎的尖叫，尖锐得像指甲刮过黑板，听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对劲。”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眨了眨眼，想把那层不适感压下去。可再抬头时，整间教室彻底变了模样，刚才还暖融融的阳光，此刻变成了暗沉沉的血色，透过窗户洒进来，把桌椅、课本都染得发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铁锈味，呛得他忍不住咳嗽。
坐在他旁边的赵磊，刚才还在偷偷把辣条塞进嘴里，油蹭得嘴角发亮，此刻那张熟悉的脸却变成了惨白的骷髅，眼窝黑洞洞的，深不见底，嘴里还滴着暗红的血珠，顺着下巴往下淌，落在校服上，洇出一大片黑红色的印记。他手里哪还有什么辣条？分明是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刀刃上挂着几缕碎肉和血丝，每动一下，碎肉就晃悠悠地往下掉，正好落在林默的数学课本上，把 “三角函数” 四个字染成了黏糊糊的黑红色。
“林默，吃啊。” 骷髅嘴一张一合，发出的却是赵磊平时那股吊儿郎当的声音，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这肉可香了，刚割的，你尝尝？” 说着，他就把沾着碎肉的菜刀往林默面前递，刀刃上的血珠滴在课本上，“滴答、滴答” 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手心瞬间冒出冷汗，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笔，笔杆被捏得咯吱响，差点就断了。他想往后躲，可后背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他往讲台方向看，原本站在那里领读的班长，此刻身体裹着厚厚的灰气，灰气里还缠着几根发黑的藤蔓，藤蔓上长着细密的倒刺，正顺着她的手臂爬下来，尖端泛着青黑色的光，一点点朝他的方向伸过来，眼看就要碰到他的肩膀。
其他同学也没好到哪去。坐在前排的女生，脑袋歪在肩膀上，脖子里能看到断裂的骨头茬，白森森的，还在往下滴着血；斜后方的男生，肚子被破开一个大洞，黑乎乎的内脏露在外面，拖在课桌上，沾着课本和试卷；整个教室的桌椅都染着暗红的血，连窗户玻璃上都爬着密密麻麻的暗红手印，像是有人曾在里面拼命挣扎，想逃却逃不出去。
“看到了吧？” 老魔的声音突然在意识里响起来，黏腻腻的，像融化的糖裹着毒，顺着耳膜往脑子里钻，“他们都是假的，是我造出来的杀戮幻境。这些怪物，早就想把你撕碎了 —— 你忘了上次循环里，他们怎么看着你被灰气缠上，袖手旁观的？”
林默的掌心开始发烫，一股熟悉的黑色魂力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在指尖绕成一团黑雾，带着灼人的温度。他看着赵磊手里的菜刀朝自己递过来，骷髅眼里的血珠滴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刺骨，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喊：杀了他，杀了这些怪物，就能活下去！杀了他们，你就能彻底掌控魂力，再也不用受约束！
老魔还在耳边诱惑，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只要你动手，就能彻底控制这股魂力，再也不用被那破镇魂符压得喘不过气 —— 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也管不了你！苏晚的灵觉紊乱，守护队那帮人根本帮不了你，只有我能给你力量！”
魂力在掌心越聚越浓，几乎要冲破他的克制。林默的手臂微微发抖，眼睛里开始泛起血丝，视线变得模糊，只剩下眼前的血色和怪物。他盯着赵磊的骷髅脸，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上次循环里的画面 —— 那时候他被灰气缠上，腿软得站不起来，是平时吊儿郎当的赵磊，明明自己吓得脸色惨白，却还是冲过来把他往身后推，喊着 “你快跑，我来挡一会儿”，结果自己被灰气蹭到，咳嗽了好几天。
“不……” 林默咬着牙，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哑的抗拒，可指尖的魂力还是在蠢蠢欲动，像是有自己的意识，想挣脱他的掌控。幻境里的赵磊还在笑着递刀，声音越来越近：“林默，快吃啊，不吃就来不及了……”
就在他的魂力快要挥出去的瞬间，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力道很轻，却带着熟悉的暖意，像春日里的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不少寒意。紧接着，一张黄灿灿的符纸 “啪” 地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 是镇魂符！
“滋啦 ——” 一声轻响，符纸泛出的金光像流水一样漫过林默的眼睛，又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淌，流过手臂，最后汇聚在他掌心的黑雾上。那股疯狂躁动的魂力，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收敛了不少，黑雾也渐渐消散，只留下指尖淡淡的灼热感。
林默只觉得眼前的血色瞬间褪去，耳边的怪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睁眼时，教室还是原来的样子：赵磊正偷偷把另一包辣条塞进桌肚，嘴角还沾着油星子，看到他看过来，还冲他挤了挤眼；班长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语文书，皱着眉，声音带着点不耐烦：“赵磊别吃了，认真读课文！”；其他同学都在低头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淡淡的光斑，课本是干净的，桌椅是整洁的，哪有什么血？哪有什么怪物？
“你没事吧？” 苏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林默侧过头，看到她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手里攥着另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备用镇魂符，显然是跑过来的。“我刚才看你眼神不对，脸白得像纸，还攥着笔发抖，就知道是老魔搞鬼，赶紧跑过来了。”
林默摸了摸额头上的镇魂符，符纸还带着苏晚指尖的温度，暖暖的，刚才差点失控的心慌劲，此刻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老实了不少。老魔的声音在意识里变得咬牙切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利又愤怒：“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多管闲事！林默，你等着，我早晚要把这破符撕了，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魂力！到时候，我先把这些碍事的同学一个个撕碎，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苏晚压低声音，凑到林默耳边，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廓：“别听他的。老魔没拿到全部魂力，现在只能靠造幻境来逼你失控 —— 你一旦动手伤了人，心神就乱了，镇魂符的力量也会减弱，他就能趁机挣脱封印了。” 她顿了顿，把手里的备用符纸小心翼翼地塞进林默的笔袋里，“这张你拿着，要是再出现幻境，就赶紧贴上。我已经跟小张说了，让他上课的时候多留意你这边，咱们三个互相盯着，老魔没那么容易得手。”
林默点了点头，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魂力失控的灼热感，后背的冷汗也把衬衫浸湿了，贴在身上黏腻腻的。他看向赵磊，赵磊正好又偷偷拿出辣条，撕了个小口，把一根辣条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小声问他：“刚才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没吃早饭？给你垫垫。” 说着，就把一包没拆的辣条递了过来。
林默接过辣条，包装袋上的油蹭到指尖，暖暖的，和刚才幻境里的冰冷完全不同。他捏着辣条，心里一阵后怕 —— 刚才要是再晚一秒，要是苏晚没及时出现，他说不定真的会被老魔诱惑，动手伤了人。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讲台上班长还在领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的声音飘过来，混着窗外的鸟鸣声、同学翻书的沙沙声，格外真切。林默摸了摸笔袋里的备用镇魂符，又看了眼坐在斜前方的苏晚 —— 她正低头看书，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金光，侧脸的轮廓柔和又坚定。老魔的骂声还在意识里断断续续，像蚊子似的嗡嗡叫，可林默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他知道，老魔的阴谋才刚刚开始，这场杀戮幻境只是个开端。接下来，老魔肯定还会用各种手段来逼他失控，可能是更恐怖的幻境，也可能是更诱人的诱惑。但他不再是一个人 —— 苏晚在，小张在，他们还有镇魂符，还有彼此的提醒，还有这些真切的日常在提醒他，什么是值得守护的。
林默把辣条塞进桌肚，翻开数学课本，重新看向那道算错的函数题。笔尖落在纸上，画出清晰的线条，一笔一划，沉稳而坚定。刚才幻境里的恐惧和混乱，渐渐被这真切的日常抚平。只是他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攥紧了笔，指节微微发白 —— 他时刻准备着，应对老魔的下一次偷袭。
赵磊又偷偷吃了一根辣条，被班长瞪了一眼，赶紧把辣条塞回桌肚，假装认真看书。林默看着他那副心虚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原来，这看似平淡的早读课，这些鸡毛蒜皮的日常，才是最强大的铠甲，能帮他抵御住老魔的所有阴谋。
只是林默心里清楚，一场新的较量，已经在这看似平静的早读课里，悄悄拉开了序幕。老魔不会善罢甘休，而他，也绝不会让老魔得逞。他摸了摸额头上的镇魂符，感受着那淡淡的暖意，心里默念：苏晚，谢谢你。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