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青女满心雀跃,眉眼间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 秦义不久便要出关了。
这天晨起,她早早来到念一的住处,见师父仍在打坐入定,便轻手轻脚地坐在一旁等候。或许是连日来牵挂秦义、勤修不辍太过疲惫,等着等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念一收功睁眼,望见熟睡中眉头仍微蹙的青女,心中顿生怜悯。自收了这个徒弟,她冰封多年的心湖才再次泛起涟漪,感受到久违的人间温情。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个深埋心底的人。
念一自幼被遗弃在天玄山下,幸得师父收留抚养。为报师恩,她自幼刻苦修行,立志要将女教发扬光大。
天玄山本是一脉相承,后分化为两教:男阳玄真教,女阴天玄教。这一脉的根基,便是玄清祖师开创的大道之法。可因阴阳有别,修为上渐渐生出主次之分,使得原本鼎盛的大道之法,竟被世俗的男女之别所牵绊,渐趋偏废。
师父临终前特意嘱咐念一:“天玄教的根在道法,不可因执着于女教之别而误人子弟。两教终究要遵从祖师遗训,合为一体,阴阳共修,方是正途。” 念一接任天玄教掌教后,谨记师命,主动开启了与玄真教探索同气共修之路。而当时的玄真教教主,正是玄通道人。
相似的孤苦身世,同为一教之主的担当,让两人在探讨道法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暗生情愫。可按照历代祖师定下的规矩,教中门人若借修行滋生情愫,或犯下男女之戒,便是重罪 ,轻者被逐下天玄山,重者幽禁困神谷,永世不得超生。
念一既不忍破坏玄通道人的修行之路,又不愿眼睁睁看着两教弟子因门户之见荒废年华,便力排众议,主张天玄教与玄真教合体。这一举动无疑震动了整个全域,却也让大道之法得以重归一统。
后来,两教正式合并,统称玄真教,玄清道祖的一脉大法再度走向鼎盛。可念一早已情根深种,此事终被门人察觉。为了不拖累玄通道人,也为了遵守教规,她被迫带着疯癫的师姐飞星,遁入玄林云海禁地隐居。玄通道人握着念一留下的信函,曾数次来到禁地石碑前,立下誓言:“待大局已定,便寻你离开天玄山,归隐山林。”
没想到,这一等便是数十年。念一抬手抚过胸前如雪的白发,又看了看青女精致稚嫩的脸庞,心中满是情根深种却难相守的怅惘与遗憾,不由得猛地咳嗽了几声。
此刻,青女正做着噩梦。
梦中,灵儿回到古纪国后,终日被关在房间里,受尽皇兄皇姐的欺凌,哭喊着向她求救。这份牵挂让她睡得极不安稳,念一的咳嗽声恰好将她从噩梦中惊醒。
“师父,秦义师弟是不是快要出关了?” 青女揉了揉泛红的眼眶,急切地问道。
“青儿,你心中杂念太多,于修行无益。” 念一神色严肃,“往后要多向飞星师叔学习炼术,沉心修炼才是正道。其他事情,不必过分挂怀。”
青女心中虽仍惦记着灵儿,却也知晓师父所言有理,只得闷闷不乐地告别念一,转身去寻飞星师叔修习炼术。飞星师叔平日里疯疯癫癫,可一谈及灵石炼术,便立刻变得条理清晰、口若悬河。青女本就聪慧,又学得格外认真,将飞星传授的法门一一记在心中。
灵石蕴含着精纯的仙灵之气,是修真者提升境界的关键助力。灵石分五行属性,这仅是古星大陆之内的常见品类。而周天之中散落的仙山古境,如星辰般数不胜数,那些地方产出的灵石,更是别具神异。更有上古真武先圣、神魔灵鬼,其身陨后灵力凝结而成的灵石,蕴含的力量更是深不可测,远超寻常灵石。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秦义终于能够自如运转周身真气。那股来自上古神树的强悍真气,虽仍未能与体内原有真气完全融合,却也渐渐趋于稳定,不再肆意冲撞经脉。
此时,秦义的呼吸方式已从最初的内外吐纳,蜕变为本源的胎吸之法。整个玄清瓶仿佛化作一个天然的胚胎,滋养着他的修为。这宝瓶神力着实奇妙,一边稳稳阻挡着外界岩浆的烈火焚烧,一边又源源不断地吸附着岩浆中蕴含的道祖真气,送入他体内。
道祖真气缓缓融入大法金丹,孕育出一股纯粹的罡正之气。这股罡气几经流转,终于如惊雷般唤醒了秦义体内的真气黑洞。刹那间,体内气息便如外界奔腾的熔浆,争先恐后地涌入气海黑洞之中,声势浩大。
气海之中,还存放着当初从下方世界带回的兽血灵石。 那是红毛妖兽的毕生灵力所凝。道祖罡气冲入气海,率先激发了兽血灵石的潜藏之力,使其瞬间爆燃,随即又隐没于气海之中,与其他能量交织缠绕。秦义不敢有丝毫懈怠,打起十二分精神,引导着罡气在全身经脉中往复运转,力求将这股力量彻底炼化。
此刻,道祖罡气与上古神树真气已然在气海中相遇。道祖罡气刚正浩然,神树真气苍劲磅礴,两者相撞便如金石交鸣,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强悍力量。这股力量瞬间摧化了兽血灵石的残余灵力,气海之中澎湃汹涌,一股猩红血雨突然从中喷涌而出,随后又在两股真气的压制下瞬间平息。
“兽血灵石的灵力,终于完全爆发了!” 秦义心中一喜。
可下一刻,极致的痛苦便席卷全身。他全身血脉贲张,七窍之中竟隐隐冒出青烟。与此同时,玄清瓶内豁然爆发出一道璀璨金光,那股相撞而生的强大冲击力,竟瞬间将宝瓶击碎!无数晶莹的瓶身碎片飞溅而出,坠入下方翻滚的岩浆之中。失去了宝瓶的庇护,炽热的岩火顺势而上,将秦义整个人笼罩其中,灼骨的焦灼感让他痛不欲生。秦义一时不知该如何化解,唯有仰天长啸,宣泄着极致的痛苦。
“啊 ——!”
就在这生死关头,无数闪着金光的古文字突然从他全身毛孔中涌现,宛如百千只金色神鸟振翅而出,随即交织缠绕,形成一个圆球状的光网,将秦义牢牢罩在其中。
秦义心中一怔,定睛细看,便认出这些古文字正是当初石棺中所见的古经文。他来不及多想,果断闭目凝神,运转心识,仿照着当初描经的情景,一字一句地在心中描摹经文。
“意念修真,描经便是修心识!”
心识在体内一字字描绘,体外的古经文便一字字闪现、流转。随着经文不断浮现,连同熔坑中腾起的焦灼之气,都被牵引着凝聚成一个更大的圆形气罩,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秦义缓缓睁开双眼,心识却仍在持续描经。此时,即便没有了玄清瓶的保护,熔坑中的烈火也再也伤不到他分毫。他只觉得体内力道无穷,通体舒畅,多年来被封印的憋屈与压抑,尽数消散。
“道祖罡气与神树真气属性迥异,相撞之下便如金石交锋,这股力量实在太过刚烈 —— 不仅瞬间摧化了兽血灵石,竟连玄清瓶都抵挡不住。” 秦义自言自语,目光落在岩浆中渐渐隐没的宝瓶残片上,心中满是感激与歉意,“多亏了这宝瓶的滋养与庇护,我才得以真正踏上修真正途,希望念一师叔不会怪罪。”
随着古经文渐渐隐没于体内,气海也逐渐恢复平静。秦义瞅准时机,双脚猛地一蹬,身形如箭般向前一跃,稳稳落在了熔坑边缘的岩石上。
他望着眼前依旧咆哮翻腾的熔坑,心中满是敬畏,俯身深深拜了三拜,而后转身离去。洞中度日如年,外界却仿佛只是转瞬 —— 当久违的桃花香钻入鼻腔时,秦义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仿佛连灵魂都有了呼吸。
“师弟!你终于成功了!” 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青女带着满脸的欣喜与激动,笑着向他跑来。
“师姐,你一切都好?” 秦义看着眼前容光焕发的青女,心中亦是满心欢喜。
“想不到你的真气竟已强悍至此,连玄清瓶都未能抵挡得住。” 念一缓步走来,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许。
“念一师叔,实在抱歉…… 您的玄清瓶……” 秦义想起被自己无意间击碎的至宝,脸上满是尴尬与愧疚。
“无妨,它已起到了该有的作用。” 念一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心中却暗道:这孩子能承载大法金丹,又能融合道祖与神树之力,果然是玄通师兄选中的天命之人。
三人正寒暄间,一阵响亮的腹鸣突然响起,打破了此刻的温馨氛围。秦义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整整一个多月未曾进食,若不是真气护体滋养,他恐怕早已饿死。
直到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眼前,秦义才彻底从修行的空灵状态回到现实。他再也顾不上过多寒暄道谢,拿起碗筷便狼吞虎咽起来,脸上满是久饥逢食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