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灵石大会尚未开幕,紫都城外已热闹得翻了天。往来修士摩肩接踵,道袍翻飞间裹挟着各域灵气,法器灵光在人群中隐约闪烁,比之先前西域灵石比武大会的盛况,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市井间,孩童们追着叫卖的货郎传唱着新谣:“东边飞升东大帝,古星大陆为第一”,歌声清脆,却像根细针,扎在各域宗族代表的心上。
早在一月前,秦义便辞别紫山众仙,孤身赶往古道边城。按照计划,他要在此处等候前往东域参会的西域队伍。这是他潜入紫都最稳妥的路径。刚踏入边城驿站,便见西域的旌旗在街口招展,兵士们正清点行囊,显然是要整装出发。秦义隐在廊柱后静观,不多时便瞅见一名侍者趁乱溜进小巷赌坊,他当即运转敛气术,悄无声息跟上,以一记手刀将人击晕,换上对方的服饰,凭着对西域军制的熟稔,顺利混进了队伍。
此时的紫都外街,早已被东域打造成了一处盛景。青石板路被清水冲刷得发亮,两侧酒肆茶馆挂着绣金幡旗,檐下悬着的琉璃灯映得街面流光溢彩。临时搭建的棚子前,修士们排着长队领取灵果仙酿。千年朱果、玉液琼浆,甚至连罕见的冰晶雪莲都被制成了糕点,堪称倾尽古星珍馐。不少修士捧着美食喜笑颜开,更有性情豪放者当场开坛痛饮,醉意上头后便高声论道,场面热闹得险些掀翻街面。
“成何体统!这哪还有修士的清规戒律!”西域队伍中,一名身着锦甲的头领皱眉怒斥,正是西域重臣卫凛。他曾任禁军副将,与秦义有过数面之缘。
“大人说得是!”副手连忙附和,压低声音道,“这哪是灵石大会,分明是东域在收买人心!”
秦义混在队伍末排,闻言暗自冷笑。从一路听闻的闲谈中,他已得知西域大帝华天民也来了东域。只是身为一域之主,绝不会像普通修士这般步行赶路,定是乘坐灵舟秘入紫都。提及华天民,秦义便心头火起:此人不仅坑害兄长华天辰,更因忌惮周泰兵权而将其罢黜,心胸狭隘至极。相比之下,他更牵挂曼姝倩、青女与灵儿的安危,甚至对藏着无数秘密的南域法尊,也生出几分急切的探寻欲。
起初,西域兵士还碍于头领威严强装矜持,可看着旁侧修士吃得酣畅,鼻尖萦绕着灵果的清香,终究按捺不住。卫凛本想再斥,却见一名东域礼官端着玉盘走来,盘中盛着西域早已断绝供应的火髓糕,他喉结滚动,终究闭了嘴。不多时,队伍里也响起了咀嚼声与谈笑声。
大会前一日,姜玉龙以最高规格的东域礼仪,在紫都城外千丈广场举行欢迎仪式。广场以青石铺就,中心矗立着一座丈许高的露天高台,台面由寒铁铸就,边缘刻着繁复的聚灵纹路,既像观礼台,更似一座暗藏玄机的比武擂台。高台四周按方位设席,东向是东域禁军与修士的专属区域,甲胄鲜明、灵光鼎盛;西、北、南三向则分别对应三域修士,席位虽也精致,却隐隐矮了东向半尺,这份刻意的尊卑之别,让各域修士暗自皱眉。
忽然,一道璀璨白光自天际坠落,如流星般砸向高台。烟尘散尽时,身着紫金战甲的姜玉龙已立在台心,周身真气凝成的龙形虚影盘旋不散,引得全场修士惊呼:“好强的修为!看来大帝又破境了!”姜玉龙抬手虚压,待喧哗稍歇,便以主人翁的姿态朗声道:“诸位远道而来,东域备下薄礼,愿与天下修士共襄盛举!”声音透过真气传遍广场,满是睥睨之意。
秦义望着台上心高气傲的姜玉龙,心头愈发不安。这般意气风发,要么是装模作样掩人耳目,要么是真的掌控了全局。他暗自思忖:青女与灵儿被姜玉龙囚禁,如今生死未卜;这场灵石大会看似风光,背后究竟藏着什么阴谋?
一阵熟悉的粗嗓门打破了他的思绪。秦义循声望去,只见西域修士队伍的角落里,铁王周进正拍着弟弟周泰的肩膀大笑,两人身上的粗布衣衫与周围的锦袍格格不入,却透着一股悍勇之气。秦义心头一暖,刚要上前相认,又猛地想起自己的伪装身份。他身负夺回魔天正印、营救曼姝倩的重任,绝不能暴露行踪。只好死死攥着拳头,立于原地默默观望。
欢迎礼临近尾声,姜玉龙抬手示意,朗声道:“有请各域宗族代表登台!”话音刚落,玄真教教主玄法道人、西域大帝华天民、北域姚穆雄兄弟、南域法尊与圣女姬曼姝倩陆续登台。曼姝倩一出现,广场上便响起雷鸣般的欢呼,修士们纷纷起身观望,连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秦义身高不算矮,却被前方涌动的人群挡得严严实实。他趁人不备运转真气,身形悄然拔高半尺,目光终于锁定了高台上的身影。曼姝倩身着月白纱裙,脸上蒙着一层淡紫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刹那间,南域皇祠小宅的温存往事涌上心头,秦义只觉心口如沐暖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可惜啊,还是没看到圣女的真容!”身旁一名修士叹气道。
“你这就不知足了!上次西域大会我见过,那容颜比北域公主还要绝色三分!”另一人反驳道。
秦义却全然不在意这些议论,只因他看见曼姝倩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自己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担忧,随即微微颔首,似在示意他小心。秦义心中一安,这才注意到台上众人的异样:玄法道人双目空洞,眼白泛着诡异的灰光,比在紫山听闻的模样更显阴鸷——就是这双手,打死了善良疯癫的飞星师叔!秦义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强压下冲上去的冲动。
“来人,呈灵石!”姜玉龙一声高喝,广场四周的兵士推着数十辆大车上前,车上堆满了莹润通透的水灵石,每一块都灵气饱满,比西域鼎盛时期的贡品还要上乘。西域大帝华天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虽距高台数十丈,仍能看清他嘴角的抽搐。水灵石本是西域的专属矿脉,如今东域却拿出这般储量,分明是故意示威!
“东域临海,海中水灵石储量丰沛。”姜玉龙的声音满是得意,“如今西域矿脉枯竭,东域愿担此重任!灵石大会后,东域水灵石将向天下修士敞开供应!”
“大帝英明!”全场修士欢呼雀跃,不少人甚至当场跪拜。华天民面如死灰,死死攥着袖中玉佩;姚穆雄兄弟脸色阴沉,拳头紧握;玄法道人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已练成九幽神功,正愁找不到试手的机会。唯有南域法尊神色平静,指尖轻轻敲击着袖中的魔天正印,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姜玉龙的狂妄虽可恨,却是鬼族联盟的绝佳人选,只是眼下,还需平衡两域势力,不能让东域一家独大。
姜玉龙立于高台之上,望着台下朝拜的修士,放声大笑。他深知此举已彻底得罪了其他三域,却毫不在意。自得了妖王之灵,他的修为一日千里,放眼古星,无人能敌。可他没看见,姚穆雄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位困在无极境多年的北域大皇子,早已在修行中悟得新境,只是时机未到;更没察觉人群中那道不起眼的侍者身影,正悄然摸向腰间的破禁匕首。
一场看似平和的欢迎仪式,终究成了暴风雨的前奏。暮色渐沉,紫都的琉璃灯次第亮起,将各方势力的影子拉得悠长,一场关乎古星命运的暗战,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