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灵霄山,陈月海所居住的小阁楼中。
夜雨初霁,氤氲雾气中,青石板路上残留的水洼倒映着澄澈的天空。
陈月海推开门窗,带着泥土清香的晨风扑面而来,让他因熬夜而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振。
“又是个好天气啊……”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拨动着窗棂上凝结的露珠。
镜中映出的年轻人眼下带着淡淡的黑影——昨夜阅读陈岳交代下来的课业又熬到半夜,作为靖阳侯府最耀眼的继承人,他早已习惯这种连轴转的生活节奏。
盆里的温水泛起涟漪,陈月海将脸埋进水中,刺骨的寒意让他彻底清醒。
案几上的终端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今早传送过来的西境军报。
月海师兄!
门外传来清脆的童声,早课要开始啦!
就来。
他胡乱地捧起清水净面,无意间瞥见镜中自己疲惫的眉眼,不禁苦笑,自己回灵霄山到底是不是放假来的?
谁能想到在外人眼中潇洒恣意的陈家天才,私下里竟被这些琐事磋磨得如此憔悴?
穿过回廊时,晨钟的余韵仍在山间回荡。
陈月海习惯性地摘了片嫩叶含在口中,清苦的滋味在舌尖蔓延——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偷闲的时刻。
远处练武场上,年幼的弟子们正在演练基础招式,看到他经过时纷纷停下行礼。
“手腕再抬高三分。“
他随手纠正某个孩子的姿势,指尖在对方腕间轻轻一托,“基础动作要是不达标,实战的时候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孩童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却已经走远,只留下个挺拔的背影。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山坡上,陈月海仰面躺在草丛中,嘴里叼着的草茎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远处云卷云舒,恍然间让他想起幼时偷偷潜入武器实验室的场景——那时他最向往的,不过是做个武器设计师罢了。
而自从兄长大闹皇宫,远走西部之后,他就知道,以后靖阳侯一脉的担子就担在自己的肩膀上了。
沙……沙……
草叶摩挲的声响让他瞬间绷紧神经,常年处理军情练就的敏锐直觉在脑中拉响警报,可身体还保持着放松的假象。
当寒意逼近后颈时,他猛地拍地向后腾空,衣袖带起的劲风裹挟着草籽,四处飞舞。
刀光如雪,贴着他的鼻尖掠过,陈月海在空中拧身,眼角余光扫过偷袭者的身影。
电光火石间,他双拳相击,迸发的星芒在腕间结成繁复的阵纹——这是他自己研究的术式,将传统阵道浓缩为贴身战法。
有意思。
刺客发出的电子音裹在风里,第二刀自下而上撩起,刀气在地上犁出深沟。
陈月海却向着身前凌空击出一拳,一道简单的圆形阵法在空中旋转增大,发出的强烈反推力道让陈月海的身体瞬间后退。
足尖在刀背上轻点,身形稳定在空中。
飞到半空中的陈月海眼光四处扫射,试图寻找出那柄带有杀意的刀锋。
然而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他头顶,那柄雪亮的刀锋正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刷——
刀锋斩下,凌厉的刀气贴着陈月海的面前向着地下冲去。
贴身而过的一刹那,刀尖上的森冷寒意让陈月海全身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持刀黑影见一击不中,在落地的瞬间再度跳起,同时将手中掣着的刀锋换成反手握持,改劈为撩,试图抓住陈月海在空中无处借力的空挡,一击毙命。
然而陈月海并没有坐以待毙,天才之名不是浪得虚名,他所修习的阵道也并不是大众所熟悉的那种。
双手的微型法阵加速旋转,陈月海举臂向前,两个微型法阵在高速旋转下,向前喷射出耀眼如白炽般的光束,竟生生将他的身形向后推了数米,然后稳稳落地。
逃过一劫的陈月海并没有就此罢手,只见他双脚一蹬,瞬间脚踝处也浮现出和手腕上一样的微型法阵,急速旋转间,陈月海的速度瞬间暴涨,强劲的速度让他的身形在对手眼中瞬间失真。
持刀的人影只感觉眼前一花,陈月海那带着光芒的拳头就已经到了眼前。
见来不及躲避,持刀人影当机立断,将手中的刀锋往面前一横,想要将刀身当作防御的盾牌。
他心中十分自信,d2级别的合金战刀,凭陈月海的实力是完全无法将其击碎的。
砰~砰!咔!
连续两声铿锵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一连串金属碎裂的声音。
“想要刺杀我,用d2级的合金战刀,是不是把我看太扁了点?”
陈月海并指如刀,手上的光芒剧烈地吞吐着,指向来人的脖子,只要稍有异动,手中的光芒便会让他血溅当场。
“我认输,我认输,看来这些年,你总算没浪费你的天赋,小海。”
刺客随手丢下手中只剩刀柄的战刀,将双手夸张地向上举着,表示自己认输。
原来就在刚才陈月海攻击的一瞬间,他先是急速来到刺客面前,快速一拳攻击到刀刃末端,在战刀发生细微的形变的过程中,再尽全力一拳打在战刀刀镡附近。
这柄用一般战舰装甲材质的钢材打造的d2级战刀,终于在连续的攻击中,被自身的反作用力所扭断。
“小海?”
陈月海微眯着眼睛,在这个世界上,叫他小海的人可不多,眼前这个人……
收起全身涌动的元力,陈月海转身就走,他懒得跟这个人说一句废话。
没别的原因,这个人从西部前线回来,不去看自家长辈,也不去来看自己,反倒是到处晃悠,去听什么炼体课,还去找陈式的麻烦。
别这么冷淡嘛。
陈月峰三两步追上来勾住他肩膀,指间老茧硌得人生疼,我这不是先来看看老弟吗?
陈月海盯着多年未见的兄长,对方身上那股混着铁锈与血气的味道让他胸口发闷。
陈月峰还是老样子,像柄出鞘的凶刀,连笑容都带着割人的锋芒。
其实他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但他终究没开口,只是轻声道:有空多回家吧,父亲和爷爷……其实常提起你。
断刀入鞘的脆响惊飞了树梢的山雀,就像之前一样,面对家人这个话题,陈月峰从来不予以回应。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在山道上,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多年前那个偷偷潜入军工厂的午后。
只是如今一个肩头压着家族重担,另一个身上带着洗不净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