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渊”意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神魂都在承受着万钧重压。呼吸变得奢侈,连思维都仿佛被这纯粹而浩瀚的水之法则冻结、拖慢。
云烬雪咬紧牙关,将新生力量运转到极致。暗金色的寂灭之力与幽蓝的净化意蕴在体内艰难流转,对抗着外部压力,同时也在与这“渊”意中蕴含的“涤荡”、“沉淀”特性隐隐共鸣。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这恐怖的压力下,正被一点点“淬炼”,变得更加凝实,那两股力量的融合似乎也在被动地加速、加深。
背上的萧悬同样承受着巨大压力,但他眉宇间那抹孤高清冷之色却越发明显。微弱的孤鸿剑意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粗胚,在这极致的法则压迫下,非但没有溃散,反而显露出更加纯粹、更加锋锐的本质。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似乎在尝试以某种特殊的方式适应、甚至……引动这“渊”意。
云烬雪的目光穿透重重“水”之幻象,牢牢锁定碎片深处那一点微弱却恒定的光源。那光芒似乎位于这片幽蓝世界的“最底部”,散发着与周围“渊”意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核心的气息。
必须过去看看。
她迈开脚步,动作迟缓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跋涉。每踏出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量对抗压力,体内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肩头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传来刺痛。
萧悬伏在她背上,似乎能感受到她的艰难,他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剑意,轻轻点在她的后心。并非传输力量——他自身也近乎枯竭——而是传递一种“意”,一种孤高绝傲、破开一切阻碍的“剑心”!
云烬雪精神一振。这股剑意虽弱,却如同一缕破晓的微光,照亮了她因压力而有些昏沉的识海,让她对抗“渊”意的意志更加坚定。她调整呼吸,不再纯粹硬抗,而是尝试去“理解”、去“顺应”这股“渊”之法则的压力,如同游鱼学习在深海中生存。
脚步,似乎轻快了一丝。
艰难地前行了约莫百步,那点光源逐渐清晰。它并非镶嵌在碎片表面,而是悬浮在“渊”之幻象的最核心处,散发着柔和的、水波般荡漾的蓝白色光芒。光源之中,隐约可见一枚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符文在缓缓旋转,其形态如同盘绕的蛟龙,又像是流淌的河川,散发着“源”、“聚”、“藏”的意蕴。
“源”之符文?或者“藏”之符文?云烬雪猜测。这与暗金碎片的“锚”、碧绿碎片的“生”一脉相承,构成了星轨图锚点体系的一部分。
就在她试图靠近,想要更仔细地观察这枚符文时,异变突生!
那悬浮的蓝白光源骤然光芒大盛!符文急速旋转,周围的“渊”意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翻腾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吸力从那光源中心爆发,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拖入那符文之中,彻底“归藏”!
不仅如此,那翻腾的“渊”意中,竟然隐隐显化出一道庞大而模糊的虚影!那虚影似龙非龙,似蛇非蛇,通体由纯粹的幽蓝水光构成,长达数十丈,盘旋游动于光源周围,一双完全由水之精华凝聚的、冰冷无情的巨大眼眸,锁定了闯入此地的云烬雪和萧悬!
“渊”之守护?还是此地法则自然显化的“灵”?
来不及细想,那水光龙影已然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纯粹的水之法则震荡),张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口,携带着恐怖的“渊”压与吸力,朝着两人猛扑而来!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在这片“渊”之主场,他们的行动受到极大限制,而这龙影却是如鱼得水,速度奇快无比!
云烬雪眼中厉芒爆闪!她知道,此刻任何犹豫或保留都是致命的!必须倾尽全力,搏出生路!
她不再试图对抗“渊”压,反而将护体的新生力量瞬间回收、压缩,全部灌注于右手!同时,她反手将背上的萧悬猛地向侧后方推出一段距离(以巧劲送出,避免直接伤害),自己则迎着那扑来的龙影,不退反进!
“寂灭·净世!”
她心中低吼,将灵骨道种中融合了净化特性的寂灭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这一次,不再是领域,不再是屏障,而是将所有力量凝于右拳之上!
她的拳头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金与幽蓝交融的光芒,光芒中无数细小的净化符文流转,更蕴含着一种“终结”与“净化”万物的决绝意蕴!拳头周围的“渊”意被强行排开、净化,形成了一片短暂的“真空”地带!
水光龙影的巨口吞噬而至!云烬雪的拳头,也于同一时刻,狠狠轰入了那由纯粹水之法则构成的龙影头颅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到极致的、仿佛两个世界法则对撞的轰鸣!
暗金幽蓝的净化寂灭之力,与浩瀚磅礴的“渊”之法则,在龙影头颅内疯狂冲突、湮灭、侵蚀!龙影发出痛苦(法则层面)的剧烈震荡,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试图将侵入的“异物”绞碎、同化!
云烬雪全身剧震,七窍同时渗出血丝,右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随时会寸寸断裂!但她咬紧牙关,眼神凶狠如狼,不仅不退,反而将残存的所有意志与力量,不顾一切地灌注进这一拳之中!
净化!寂灭!
给我破!
仿佛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万年。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如同琉璃碎裂的声音,从龙影头颅内部传来!
那庞大的水光龙影猛地一僵,随即,从被云烬雪拳头击中的部位开始,无数暗金色的裂纹迅速蔓延开来!构成龙影的“渊”之法则,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崩解、消融!
无声的哀鸣响彻这片幽蓝空间,龙影庞大的身躯寸寸碎裂,最终化为漫天晶莹的蓝色光点,如同下了一场光雨,缓缓消散,重新融入周围的“渊”意之中。
而云烬雪,在龙影破碎的反震之力下,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烬雪!”
一声低沉、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急切与……一丝难以言喻情绪的呼唤,在她意识模糊的耳边响起。
是萧悬。
他在她被震飞的瞬间,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微弱却精准的力量,如同柔和的清风,稳稳地托住了她下坠的身形,将她拉回身边。
云烬雪跌落在萧悬身侧(他不知何时已勉强站起,虽然摇摇欲坠),只觉得浑身如同散架,右臂彻底失去知觉,体内力量贼去楼空,连抬一下眼皮都无比困难。但她的目光,却第一时间看向那光源中心。
龙影破碎后,那蓝白色的光源依旧悬浮,只是光芒柔和了许多,不再具有攻击性。核心那枚盘绕如龙的“源”(或“藏”)字符文,缓缓停止了旋转,静静地散发着古老而玄奥的气息。
而在符文的下方,光源的边缘,随着龙影溃散后精纯“渊”意的沉淀,竟然缓缓浮现出了三样东西:
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如深海蓝宝石的鳞片状晶体,散发着精纯的水系法则波动;
一枚小巧的、仿佛由水光凝结而成的古朴令牌,令牌正面正是那“源”字符文;
以及……一柄长约三尺、剑身狭长、通体呈现出流水般波动纹理、剑柄镶嵌着那颗蓝宝石鳞片晶体的……水蓝色长剑虚影?不,并非完全的虚影,介于虚实之间,散发着强大的灵性与凛冽的剑意,那剑意……竟与萧悬的孤鸿剑意有着几分奇异的共鸣!
云烬雪愣住了。
萧悬的目光,则死死地盯住了那柄水蓝色长剑虚影,向来古井无波的眼底,翻涌起剧烈的波澜,仿佛看到了某种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故物?或者,是触动了他灵魂深处某种传承记忆的存在?
“那是……”萧悬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
就在此时,异变再起!
不是来自碎片内部,而是来自碎片之外,他们来时的方向!
隔着厚重的“渊”意和空间乱流,云烬雪依稀感知到,鬼手三人所在的那片区域,爆发了剧烈的能量冲突!隐隐有怒喝、兵刃交击之声,以及……那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星芒波动!
暗处的偷袭者,趁她和萧悬在“渊”之碎片中苦战、无暇他顾之际,终于对孤立无援、状态最差的鬼手三人下手了!
“鬼手!”云烬雪心头一紧,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伤势,又咳出一口鲜血。
萧悬按住了她的肩膀,虽然他的手依旧冰凉无力。他的目光从水蓝色长剑虚影上移开,看向云烬雪,又看向碎片之外,那混乱能量传来的方向。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剑。
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孤高绝傲、宁折不弯的剑意,却在他身上缓缓升腾、凝聚。
他看向悬浮在光源旁的那柄水蓝色长剑虚影,又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眼中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