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山摇间,凤知微跪坐在祭坛中央的火海里。
她原本雪白的裙裾早被烧得只剩碎布,露出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净莲焚心体本是淬炼神魂的至宝,此刻却因强行逆转血阵而暴走,将她的血肉当作燃料,一寸寸往骨子里烧。
主人!心镜童子的灵体在识海里急得打转,半透明的指尖几乎要穿透凤知微的识海屏障,再撑下去,您的神魂会和躯体一起碳化!
到时候就算涅盘典能保您一线生机,也只能变成没有痛觉、没有七情的活尸啊!
凤知微咬着牙,嘴角渗出黑血。
她能清晰感觉到肩胛骨处的筋脉正像烧红的铁丝般崩断,却反而笑了:变成活尸又如何?她抬起手,掌心的涅盘典书页被血浸透,只要能让那些被囚禁的魂灵,让这个被执念蒙蔽的女人......她的目光扫过瘫坐在地的白露,听见它们临死前没说出口的话。
话音未落,涅盘殿突然绽放出幽蓝光芒。
三百道半透明的光影从书页中浮起——那是方才崩断锁链的异兽残魂,每道光影里都锁着一段记忆:幼狼被剖心前,湿润的鼻尖蹭过染血的手掌,呜咽着娘,我好冷;小鹿被强行锯角时,眼泪滴在雪地上冻成冰晶,哭喊声破碎成我不想当祭品;最凶猛的雷鹰雏鸟,最后一刻竟放弃挣扎,扑向被血阵绞碎的母鹰残骸,尖喙上还沾着母亲的羽毛......
这些画面化作无形声波,地灌入白露识海。
她原本因执念而泛红的瞳孔骤然收缩,铃兰杖坠地,杖头的铃兰花瓣瞬间枯萎成灰。不......她踉跄后退,后背撞在刻满兽纹的祭坛石柱上,我是为了给师父报仇!
是那些仙门修士屠了神医谷,是他们用我师兄的命炼药......
所以你就用三百条无辜兽命,去换所谓的公道?
沙哑的声响从雪地传来。
老驼铃不知何时走到白露身侧,他佝偻着背,铜铃箩筐里的骸骨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碰撞声。
这个守了万兽谷三十年的哑仆,此刻用枯枝在雪地上划出深痕:万兽谷本是赎罪之地。
先祖封饕餮于此,不是为囚兽,是防人心比兽更恶。他枯枝一挑,指向祭坛下方裂开的地缝——那里渗出缕缕黑气,裹着半卷焦黑的《秽血经》残页。
凤知微瞳孔微缩。
她终于看清那些缠绕在血阵里的红光从何而来——那残卷上的纹路与白露布下的血阵如出一辙,每道红纹都在往她识海里钻,像无形的手攥着她的执念,将二字磨成毒针,扎进她每寸神魂。
师姐。凤知微撑着膝盖站起来,她的左臂已经露出白骨,骨头上还缠着未烧尽的血管,你以为的复活计划,不过是别人写好的剧本。她扯下腰间旧药囊,囊里飘出的笑脸纸片突然全部燃起幽绿火焰——那是她用前世记忆里最温暖的片段凝成的引信,我让你看另一个真相。
她割下右臂最后一块完好的皮肉,混着心头血拍在涅盘典上。
书页翻涌间,前世被亲信背叛时的剧痛、重生后被凤家羞辱时的冷笑、在乱葬岗捡到濒死小兽时的温柔,还有三天前在山谷里,那只被她救下的小狐狸阿蛮,正叼着野菊往她药篓里塞......这些画面如潮水般灌入白露识海。
我不是逃了。凤知微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穿透所有轰鸣,我是回来了。
带着比死亡更深的痛,回来告诉你——以血还血的路,只会通向更黑的深渊。
嗷——!
一声幼兽的咆哮撕裂空气。
饕小九不知何时挣断了最后一道锁链,它原本银白的皮毛被血阵灼得焦黑,却仍用温热的脑袋抵住凤知微后背。
刹那间,凤知微体内暴走的净莲焰竟诡异地收敛了些,像是被某种更古老的血脉安抚。
白露望着这一幕,突然捂住脸。
她的指尖触到自己腐烂的脚踝——那是长期操控血阵被反噬的痕迹,可她从前总以为,这是的勋章。
此刻那些被悲愿之音撕开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凑出真相:她不是在替师父复仇,而是被《秽血经》残卷里的执念操控,成了新的施暴者。
原来......我成了新的魔。她声音发颤,抬手就要去砸祭坛中央的魂坛,却被从地缝里窜出的黑气缠住手腕。
黑气如蛇,瞬间在她手臂上咬出紫斑。
凤知微拖着残躯走向祭坛核心。
她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串血与焦骨的痕迹。
涅盘典在她掌心自动翻页,新的纹路浮现:主之路:逆命不悔,医者弑神。
今斩伪道,立我心灯。
没关系,师姐。她转头对白露笑,那笑容比火焰更灼人,这一刀,我来劈。
话音刚落,地底传来更剧烈的轰鸣。
那截《秽血经》残卷突然剧烈震颤,原本缠绕的黑气如活物般疯狂涌动,似要冲破封印,与血阵崩解的余波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