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未散透时,镜殿外的白玉阶上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凤知微正在丹炉前调整火候,药香刚漫到鼻尖,耳尖便捕捉到那声异响。
她转身时,袖中黑莲玉佩已泛起灼烫——这是危险预警。
主子!守在殿外的金鳞妃惊呼,影舌使...他不对劲!
凤知微撩起裙角快步走出殿门,便见影舌·鸦喙直挺挺跪在晨雾里。
他素白的执事服浸透冷汗,发梢滴着水,像是刚从冰潭里捞出来。
最骇人的是他的双眼——眼白完全翻起,只剩眼尾一点漆黑,喉间滚出的音节根本不似人言,像是某种被撕成碎片的古咒。
容器归源,命轨重置。
最后四个字清晰撞进凤知微耳中时,她的识海突然掀起惊涛。
那是比前世被亲信刺穿心口更剧烈的痛。
有根无形的针正往她识海最深处扎,带着某种刻进骨髓的熟悉感——是复我道人的残念!
三百年前在归墟井,这老东西就是用这种方式试图抹除她的记忆,把她变成只会执行的傀儡。
凤知微踉跄一步,扶住门框。
额间赤黑莲印突然爆亮,像是两簇烧红的炭火。
识海中那本泛着青光的《天图药鉴·万象版》翻页,禁术篇的金漆字浮现在眼前:检测到外来意志入侵...启动反噬协议。
她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
痛意顺着神经窜遍全身,却让混沌的识海清明几分。
逆命推演如潮水般涌来——百种破解路径在眼前闪过:用冰魄草压制识海震荡?
太慢。
以毒攻毒反制诅咒?
风险太大。
最终,她的目光停在最险的那一条:主动释放一丝药神残念,化作意识锚点,反向追踪诅咒源头。
试试看。她闭紧双眼,将那缕残念顺着识海裂缝推出去。
刹那间,她到了。
破碎的幻阵里,复我道人盘坐在一堆发光的药纹中。
那些纹路像活的银蛇,正往他指尖的命运丝线上缠。
而在丝线尽头,赫然是她的识海!
他在编织新的提线,要把她重新拽回轮回熔炉里当。
你还当我是提线木偶?凤知微在识海中冷笑。
她能感觉到,复我道人的残念里带着狂喜——他以为她还会像前世那样,被二字吓破胆。
心镜童子!她猛然睁眼,指尖划破唇瓣,喷出一口带血的雾气,放噬灵鼠王!
话音未落,一团黑烟从她袖中窜出。
那是记忆掠食者的本体,专吃意识体的凶物。
黑烟顺着诅咒回路直扑而去,凤知微甚至听见了复我道人的嘶吼——那声音穿透虚空,震得镜殿的琉璃瓦嗡嗡作响:你竟敢...污染天道律令!
影舌·鸦喙在这时剧烈抽搐。
他的指甲抠进石阶,在白玉上划出道道血痕,喉间溢出断续的真言:计划失败...圣主震怒...第二批清源使已出发...最后一个字还卡在喉咙里,他便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小微!
沧夜的声音裹着魔气劈面而来。
凤知微只觉眼前一花,已被打横抱起。
魔尊的玄色大氅裹住她发冷的身子,他指尖按在她后颈,精纯的魔息顺着经脉涌进来,替她稳住翻涌的识海。
谁伤的?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眼尾魔纹因为暴怒泛起妖异的红。
凤知微靠在他怀里,喘了两口气才笑:复我道人的残念,想唤醒我体内的顺从程序她抬手摸他紧绷的下颌,没事了,我反咬了他一口。
沧夜低头看她苍白的脸,喉结滚动:你要战,我陪你战到底。
但现在,先养好伤。
凤知微摇头,指尖轻轻戳他心口:他怕的不是我变强...是怕我发现,所谓的天道律令,不过是他们写的一本错书。
沧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她眉心还在发烫的莲印,忽然低头吻她发顶:那就烧了它。
当夜,凤知微在识海深处闭关。
她盘坐在莲台中央,双生莲印在识海虚空中投下巨大的影子。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召影·断命——阿昭留下的手札里说,这是双生莲印的第二式,能短暂召唤药神残影,斩断命轨。
第一次尝试,莲印刚亮到一半便熄灭。
凤知微的识海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她闷哼着稳住心神。
第二次,残影刚凝出半条手臂,便被不知何处来的规则之力冲散。
她咬着牙,将莲印的力量又提了三分。
第三次——
药香突然漫遍识海。
一道青衫虚影从莲印中走出。
他背着手,腰间悬着药杵,眉眼与凤知微前世在记忆田里看到的药神谷主有七分相似。
虚影抬手一指,虚空中突然浮现出三张地图,每张地图上都有红点在闪烁。
《天图药鉴·万象版》自动翻到最新页,金漆字浮现:检测到清源使潜伏点,定位精度99%。
凤知微望着那三个红点,唇角微扬。
她能感觉到,每个红点里都藏着针对她的杀招——神殿怕是把压箱底的手段都派出来了。
这次,换我来猎杀你们。她轻声说。
同一时刻,神殿最深处的净魂阁里。
白袍老者摘下缀满星纹的冠冕,指节捏得发白。
他面前的青铜镜里,正映着凤知微识海中的药神残影。
净魂钟他声音发颤,召回所有在外执事...黑莲已不可控。
晨光洒落镜殿时,凤知微站在檐下。
她将断缘剑收入袖中,指尖摩挲着一枚暗红色的蛊虫——这是用雪参心、火灵草汁和自己的血养了七日的命纹蛊。
蛊身流转着与莲印同色的赤黑纹路,像是活的。
主子,缄言君传讯。金鳞妃从殿外掠来,清源使的船已过寒水河,三日后到药神谷。
凤知微将蛊虫收进锦囊,抬头望向被晨光染金的山巅。
风里飘来新抽芽的药草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是大战前的预兆。
准备吧。她转身走向丹炉,该让他们看看,逆命者的刀,有多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