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链在天际流淌如银河,凤知微抱着沧夜的手微微发颤。
他的体温正在流失,魔纹的红光渐弱,像将熄的烛火。
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心口处那团由众生记忆凝成的星核,正顺着交握的掌心,将界灵的力量源源不断渡入他体内。
阿微。沧夜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看祭台中央。
她抬头,银莲金瓣的中央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是个身着素麻葛衣的老者,鹤发童颜,却生着一双极冷的眼——正是守名者无字翁。
他脚边堆着如山的骨简,每一片都刻满歪扭的符号,正是被焚烧的废弃之名。
界灵?无字翁的目光扫过凤知微身后的星翼,有意思。
你可知这世间最古老的规则?
名即力量,名载因果。
你以为靠众生记忆就能挣脱被命名的宿命?
他抬手,骨简堆中突然腾起黑雾。
那些被名葬婢焚烧的名字化作厉啸的魂灵,张牙舞爪扑向星链。
凤知微眼尾的星辉骤亮,星链自动护主,将黑雾绞成碎片。
但碎片落地时,竟又凝成更小的黑雾,像附骨之疽。
你在恐惧。凤知微抱着沧夜的手紧了紧,因为我证明了,名字可以活在人心,而非骨简。
无字翁的瞳孔骤缩。
他身后的骨简堆突然剧烈震颤,最顶端的骨简地裂开,露出里面封存的血书——竟是初代药主的手札。
当年她背叛守名者,就是为了这个?无字翁的声音发颤,不可载之名名即力量
凤知微的识海活典突然自动翻飞,最后一页的金墨文字泛起青光。
她看见无数被她治愈的人名字在书页间游动,小哑巴、老妇、伤兵、小妖......这些名字没有刻在骨简上,却在众生心里鲜活如初。
本源命名。她轻声念出活典上的新词,不是用骨简记载名字,而是用记忆赋予名字生命。
当千万人记得同一个名字,它便有了比任何规则都强大的力量。
荒谬!无字翁挥手召来名葬婢。
那女子眼眶通红,怀里还抱着未烧完的名字纸灰,去,烧了她的名字!
让这世间再无凤知微
名葬婢的手剧烈发抖。
她望着凤知微,又望着脚下仰头喊的小哑巴,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
最后一片未烧的纸灰从她指缝飘落,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小哑巴的炭画上——那是她刚刚补画的凤知微,眉眼正被星屑蝶的光点亮。
不......名葬婢突然松开怀里的骨简。
那些记载着废弃之名的骨简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我......我不能再烧了。
每个名字都有温度,都该被记住......
无字翁的脸瞬间扭曲。
他周身腾起黑焰,骨简堆化作万千利箭,直取凤知微心口。
沧夜突然睁开眼,魔纹迸发出血色光芒,断缘剑自动出鞘,在两人身前凝成血色屏障。
剑鸣如泣,剑骨上的裂痕却更深了。
沧夜!凤知微急得眼眶发红。
她将星核的力量再渡三分,指尖按在他后颈的魔纹上,你再撑会儿,我马上解决他!
她转身望向无字翁,识海活典的书页突然化作金蝶,每只金蝶都载着一个被她治愈的人的记忆。
金蝶群飞,在虚空中拼出凤知微三个大字——不是骨简上的符号,而是小哑巴用炭笔歪扭的字迹,是老妇用红线绣在布偶上的笔画,是沧夜用魔血刻在药庐石壁上的狂草。
这就是我的名字。凤知微抬手,星链缠绕上这三个字,它不在骨简里,不在规则里,它在每一个被我守护过的人心里。
三个字突然爆发出万丈金光。
无字翁的黑焰被瞬间焚尽,骨简利箭化作飞灰,连他周身的守命者法袍都被灼出焦痕。
他踉跄后退,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透明的手掌——他的名字,正在被凤知微的名字吞噬。
原来......他惨笑,初代药主说的名不可载,是让名字活在人心。
而我......他的身影开始消散,我竟用规则困住了自己。
最后一缕黑雾消散前,他望向凤知微:替我......向初代药主道歉。
凤知微点头。
她的识海活典突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本源命名的能力如潮水般涌来——现在的她,不仅能记住名字,更能为新生的事物赋予名字。
而这名字,将随着众生的记忆,永远鲜活。
姐姐!小哑巴举着炭画跑上祭台。
画纸上,凤知微的眉眼被星屑蝶的光填得满满当当,连被炭笔戳破的小洞,都被光屑补成了星星的形状,我给你画了新名字!
凤知微接过画纸。
在画的角落,小哑巴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凤知微,是光。
她的眼尾星辉凝成泪珠,滴在字上。
那滴泪化作星种,顺着星链飞向人间——于是青禾村的老槐树上开出了星光花,南境的药庐飘起了带星子的药香,魔界的寒潭里浮起了发光的药草。
这是......沧夜望着她,眼里的红慢慢褪去,你在给万物命名?
凤知微将画纸贴在他心口,以后,每朵治愈的花叫,每缕温暖的药香叫。
我们的名字,要和人间烟火一起,活在每一寸时光里。
他的指尖抚过她眼尾的星辉,魔纹的光温柔得像月光:那我们的药庐......
记得凤知微笑了,里面要温着永远煎不糊的药,要藏着永远烧不完的星子,要装着......她低头吻他眉心,要装着我们和千万人的记忆。
微光之城的钟声再次响起。
这次的钟声里,有小哑巴清脆的,有老妇哼的药谣,有小妖捧着药草的欢呼——是众生的声音,在替凤知微和沧夜,将二字,刻进天地的年轮。
星链在天际画出最后一道银弧,落进凤知微的识海活典。
新的章节泛着金光,写着:
名者,心之所向,念之所系。
当千万人记得同一个名字,它便成了——比规则更永恒的,存在。
而在章节最下方,用魔血和药香混写的小字,是沧夜的笔迹:
凤知微,我用三百年温的火种,终于,烧出了整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