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阵地的硝烟尚未散尽，伤亡报告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零比数十的战损，摧毁的不只是装备，更是士气。“净尘”用一次干净利落的突袭，将冰冷的实力差距狠狠烙在“星火”每个人的心头。恐惧、沮丧、愤怒，在军营和街道间蔓延，但更深沉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清醒。
“差距太大了。”王猛一拳砸在沾血的指挥台上，眼中布满血丝。他刚从阵亡士兵的遗体旁回来，那些年轻的面孔，早上还在和他开玩笑，此刻已冰冷僵硬。“他们的速度、护盾、火力……我们的人拼了命，连他们的皮都蹭不掉！”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屏幕上，是“净尘”组合能量炮轰击阵地的最后画面，那毁灭性的白光，反复刺痛着每个人的神经。
“能量护盾、高机动平台、组合式重武器……这不是散兵游勇，是成体系的、拥有完整战争科技的军事组织。”李帆的声音干涩，他正试图从战场残骸的能量残留中分析敌人的技术，“他们的能量武器和我们之前缴获的‘净尘’单兵装备有相似频率特征，但功率和应用水平高了一个时代。这需要强大的工业基础和稳定的能源供应……”
“他们背后，肯定有一个远比我们、甚至比‘北地’更强大的势力支持。”景辉的声音平静，但平静之下是彻骨的寒意。“北地那边，有回复了吗？”
通讯官立刻报告：“赵参谋转达了高寒将军的‘最高指示’。”他顿了顿，念出冰冷的电文，“‘惊悉友邦受袭，深表关切。经查，‘净尘’乃盘踞于东部‘遗忘山脉’之极端势力，奉行科技净化主义，视一切非我科技为异端，极具攻击性。关于其组合能量武器（代号‘净化光束’）与能量护盾（代号‘偏斜立场’）之技术细节，因涉及我方核心机密及与‘净尘’曾有之非公开接触协定，恕难提供。然，为表同盟之谊，可紧急提供一批次‘抗电磁脉冲’干扰弹（可短时扰乱偏斜立场）及部分强化穿甲弹药配方。望贵方固守待援，我方将视情评估介入可能。另，重申共享‘星核’研究成果之重要性，此或为打破技术劣势之关键。高寒，即日。’”
“放他妈的狗屁！”王猛暴怒，“视情评估？共享星核？他这是趁火打劫！那点破干扰弹，能挡几炮？”
“他在谈条件。”冷雨的声音像冰锥一样刺破了愤怒，“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施舍，加上‘可能’的支援，来换取我们最核心的机密。‘非公开接触协定’？呵，说不定‘净尘’的出现，就有‘北地’的默许甚至推动。高寒在玩火，想让我们和‘净尘’两败俱伤，他再来收拾残局，或者，逼我们彻底倒向他。”
“他是在赌，赌我们撑不住下一次进攻，只能低头。”景辉缓缓道，目光扫过众人，“你们觉得，我们能撑住吗？”
无人立刻回答。沉重的现实摆在眼前：下一次，敌人可能来的不是七个小队，而是一整个战术集群。下一次，那“净化光束”对准的，可能就是城墙，是内城，是能源中心。
“我们的城墙挡不住那种炮。”苏婉打破了沉默，脸色苍白但坚定，“我们的战士不能再白白送死。我们需要时间，需要喘息，需要……变数。”
“变数？”李帆苦笑，“星核的研究卡在瓶颈，新装备的研发需要时间，豆豆他……”
“豆豆怎么样？”景辉猛地看向苏婉。战斗爆发时，豆豆被紧急转移到地下深层掩体。
“他……他感应到了。”苏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在地下室，抱着那块小碎片，一直在发抖。他说……‘黑色的、好多洞洞的蜂窝’很生气，在‘烧’，还说……‘金色的光’很害怕，想躲起来。”
“黑色的蜂窝……”李帆喃喃道，“是‘母体’？豆豆能感应到‘母体’的状态？‘金色的光’害怕？是说星核碎片在恐惧‘净尘’的能量攻击？”
“或许，‘净尘’的技术，对星核能量有某种……克制或者……敌意？”景辉眼中精光一闪，“李帆，立刻分析战场残留能量，对比星核能量特征！还有，高寒说‘净尘’奉行科技净化主义，视非我科技为异端……如果他们知道星核的存在……”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或者毁灭它。”冷雨接道，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这时，通讯器传来紧急呼叫：“报告！东南方向，距离一百五十公里，发现大规模能量反应！数量……无法计数！正在向我方移动！速度……极快！预计三小时后接触外围防线！”
指挥中心瞬间被冰封。三小时！规模更大！真正的总攻，来了！
“拉响全城警报！所有战斗人员进入一级战备！非战斗人员，按预案进入地下掩体！启动最终防御预案‘薪火壁垒’！”景辉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刀，斩断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星火”上空。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冲上城墙，平民们扶老携幼涌入掩体，城市瞬间进入战争状态。
“‘薪火壁垒’……那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王猛看向景辉，眼中是决绝。
“薪火壁垒”计划，是在城墙被攻破、核心区即将沦陷时，引爆预先埋设在城市关键节点下的、混合了“星核”高浓度能量提取物和高能炸药的超级炸弹，与入侵者玉石俱焚。这是最后的、最绝望的底牌。
“还没到那一步。”景辉眼中燃烧着火焰，“李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小时内，给我一个能干扰甚至瘫痪那种组合能量炮的方案！苏婉，动员所有后勤力量，修复能修复的一切装备，哪怕是用铁丝绑！王猛，收缩防线，放弃所有外围阵地，集中兵力，死守内城城墙和能源中心！冷雨，你带内务部，盯死赵参谋和他的人，如果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控制！必要时……可以采取一切手段！”
“是！”众人轰然应诺，转身冲出指挥室。
景辉独自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匆忙但有序的人群，望着远处正在升起的、代表敌袭的烟尘。他的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枚普通的金属士兵牌，上面刻着牺牲战友的名字。
“高寒想要星核，‘净尘’想要毁灭或者夺取星核……”他低声自语，目光投向能源中心的方向，又转向地下掩体，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那个抱着碎片颤抖的孩子。
“也许……我们都错了。”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是去而复返的李帆，他手里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热度的能量分析图谱，脸上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恐惧和一丝癫狂兴奋的表情。
“什么错了？”景辉转身。
“方向错了！”李帆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将图谱铺在桌上，指着上面两条交织的、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形，“这是‘净尘’能量武器的残留频率，这是星核碎片的基准频率。你看它们的波形，不是简单的克制或排斥，是……镜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对立统一！就像磁铁的两极！”
“说清楚！”景辉心脏狂跳。
“豆豆说‘黑色的蜂窝’在‘烧’，‘金色的光’害怕。不是害怕被攻击，是害怕被……吸引？被……同化？或者被……‘净化’？”李帆语速飞快，“‘净尘’的技术，他们的能量，很可能和星核同源，但走了另一条路！一条……更极端、更富攻击性、更……排斥其他能量形式的路！他们不是在攻击我们，他们是在……‘净化’他们眼中的‘异端能量源’！也就是星核！”
“所以，他们对星核的感应，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敏感得多！他们的攻击，也可能对星核能量有特殊的破坏或干扰效果！”景辉瞬间明白了李帆的暗示，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形。
“对！所以，我们或许可以用星核能量，反过来干扰他们！”李帆的眼睛在放光，“不是硬抗，是诱导，是共振干扰！就像用音叉破坏玻璃！但需要精确的频率匹配和巨大的能量输出……”
“需要多少能量？我们能提供多少？”景辉打断他。
“至少要……启动大型星核碎片，全力输出，并且需要……一个极度敏感、能与星核深度共鸣的‘媒介’来精确引导频率，就像……就像豆豆之前做的那样，但要强烈、精准、持续得多！”李帆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恐惧，“那会对豆豆造成难以预估的负担，甚至……”
“他会死，是吗？”景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不知道……”李帆痛苦地摇头，“但这是目前唯一理论上有可能干扰甚至瘫痪‘净化光束’的办法！否则，城墙一破，我们都得死！”
景辉沉默了。窗外，敌袭的烟尘越来越近。城内，警报声凄厉不绝。一边是数千将士和平民，一边是豆豆……不，甚至豆豆也可能无法幸免。
他没有时间犹豫。
“我去找他谈。”景辉转身，大步走向门口，声音斩钉截铁，“李帆，你立刻准备，把星核能量输出调整到理论峰值，准备那个什么……共振干扰方案。苏婉，你跟我来。”
他顿了顿，背影在门口的光影中显得异常挺拔，又异常沉重。
“告诉所有人，准备死战。也告诉豆豆……我们，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