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贾张氏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
“好你个李安国!害我蹲班房还不算,如今连我亲孙子都要抢?老娘这就去厂里举报你!”
没错,她准备去厂里举报李安国,
在贾张氏眼里,李安国刚进厂就分了独门独院,铁定是走了歪门邪道,自己举报绝对是能让李安国吃不了兜着走,
早前因为惦记着跟李安国蹭房子,她才忍着没发作。
如今房子没了指望,又听说秦淮茹带孙子回了娘家,她更是没了顾忌。
想到举报李安国,贾张氏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抓挠着,竟还做起了美梦:
“要是能帮轧钢厂里揪出这号蛀虫,指不定还能得笔奖励呢!”
她哪儿知道,李安国刚进厂就是保卫科的干事,
而且这几天更是破了轧钢厂盗窃案子,成了厂里的红人!
即便杨宗瑞这个厂长有心思对保卫处下手,但对于李安国这个人才也是青睐有加,
她想举报李安国,着实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就这样,贾张氏颠着一双小脚踉跄到轧钢厂门口,
来到门口,她刚把脚往门里迈,就被持枪的保卫直接拦住。
锃亮的枪管在日光下晃得她眯起眼,只听保卫沉声发问:
“你是做什么的?”
那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她灰扑扑的褂子,吓得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贾张氏干枯的手指绞着衣角,嘴皮子嗫嚅着编瞎话:
“我...... 我找我儿子,给他送点东西。”
“没有允许,轧钢厂不让进。”
保卫的枪口冲旁边歪了歪,
“要找人先去传达室登记,让人出来!”
听到保卫的话,贾张氏眼珠骨碌一转,生怕登记了名字被人知道,同时也担心有人分了她的功劳,慌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就在门口等着他出来。”
说着便缩到墙根下,假装看蚂蚁搬家,实则是盯着大门瞅着有没有领导路过。
她虽不认得轧钢厂的领导模样,却深谙看人的门道,
那些穿着中山装、走路带风的肯定是干部,身边跟着人点头哈腰,十有八九是更大的官,
若再能坐上带四个轮子的轿车,那必是厂里头说一不二的人物。
门口的保卫斜睨着她那张核桃般皱巴巴的老脸,见她安分蹲在阴影里,也就懒得多费口舌。
反正这厂子每天进进出出几百号人,多一个蹲墙根的老婆子也不碍事儿,
只把枪杆子往肩窝一挎,继续盯着往来的人群。
片刻后,一位穿中山装的男人夹着皮包走来,贾张氏慌忙站起身想凑上前,
待看清对方袖口磨出的毛边,又赶紧蜷回墙根,
日头渐渐西斜,把墙根的影子拉得老长。
贾张氏蹲得两腿发麻,正昏昏欲睡时,远处忽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响。
只见一辆黑色轿车碾着夕阳的碎金,稳稳当当朝着轧钢厂大门驶来。
而这辆车正是厂长杨宗瑞的专车!
此刻的后座之上,杨宗瑞中山装笔挺,鬓角的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眉宇之间却是带着一丝疲惫。
轧钢厂里出了敌特案,这么大的事哪瞒得住?
所以天亮之后,他就直接去了上面汇报,直到现在才刚刚回来。
却不知,马上就会遇到更烦心的事情!
这边的贾张氏看着距离门口越来越近的轿车,浑浊的眼珠陡然放出光来,仿佛饿狼瞅见了猎物。
随后干枯的手指在裤腿上蹭了蹭,用尽全力撑着膝盖站起来,佝偻的腰背竟挺得笔直。
眼见轿车离门卫室只剩丈把远,她抖了抖灰扑扑的褂子,
活像戏台上即将开唱的老旦,踮着小脚往路中央挪了半步,嗓子眼儿里的尖啸已经蓄势待发。
待轿车来到门口速度渐渐放缓时,贾张氏一个跨步,来到大门口,
随后更是直接瘫坐在门前,扯开嗓子嚎叫起来:
“领导!青天大老爷哎!我要举报轧钢厂有人走后门滥用职权,霸占厂里的财产......”
那动作,快的连门口的保卫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开车的司机了!
彼时,坐在后座的杨宗瑞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打算回单位签批文件。
谁知车子刚到门口就猛地一个急刹,他的额头
地一声撞在前排座椅上。
“怎么回事?”
杨宗瑞揉着撞红的额头,满脸愠怒。
因秘书被留在厂里处理事务,他只能将质问的目光投向驾驶座。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面色骤变,赶紧对着后座的杨宗瑞解释:
“厂长,不知道从哪里钻来个老太婆,直接坐在了前面,我差点没刹住车!”
听到司机的解释,杨宗瑞眉头一皱,看向车窗外,
只见车外,贾张氏像滩烂泥似的瘫在门槛边,
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双手拍打着地面,嚎叫声穿透车窗直冲耳膜。
当 ‘滥用职权’ ‘霸占厂里财产’等字眼连珠炮似的灌进耳朵,杨宗瑞脸上的倦色陡然褪尽,取而代之的是铁青的怒色。
他自认为轧钢厂 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却没想到还有人敢顶风作案,
更何况,此刻厂里正处于上级重点审查的节骨眼,
这哪里是捅娄子,分明是当众扇他杨宗瑞的耳光!
想到这里,杨宗瑞猛地拉开车门跨步而下。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货色,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另一边,两名保卫也来到贾张氏身边,涨红着脸死死架住贾张氏,
奈何这妇人如泼皮般又踢又嚎,折腾得两人额头青筋暴起。
就在他们咬牙发力的瞬间,一道冰刃般的厉喝破空而来:
“住手!”
听到声音,两名保卫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而正在挣扎的贾张氏猛地扭过脸,
当看清轿车旁那个身影时,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原本嚎啕的哭腔陡然卡在喉咙里。
她记得这个人,当年老贾出事后,她曾见过一面,眼前这位正是轧钢厂的厂长杨宗瑞。
震惊不过刹那,贾张氏的心紧接着就被狂喜攥紧。
整个轧钢厂还有谁能大过厂长?
只要杨宗瑞知道了这件事情,那李安国已经没有好下场,
想到李安国房子被收回,自己家得了房子,贾张氏眼神里腾地燃起了光亮,
“杨厂长,您可要给我做主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