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靴声和日语交谈声在头顶徘徊,仿佛过了整整一个世纪。碎石不断从岩缝上方滚落,砸在王飞四人隐蔽的角落。丽媚紧紧捂住口鼻,连呼吸都几乎停滞,肩头的伤口在极度紧张下传来阵阵刺痛,她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头顶的动静上。
王飞的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右手紧握着刺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上方的岩缝边缘,计算着一旦被发现,如何用最快速度解决第一个敌人。左侧的战士悄悄将一颗手榴弹攥在手里,右侧的则把刺刀横咬在口中,准备随时暴起。
幸运的是,那队鬼子巡逻兵并未仔细搜查崖壁下方。他们似乎只是例行公事,交谈声和脚步声逐渐向右侧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四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贴身衣服已被冷汗浸透。王飞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向上。最后的这段路程最为陡峭,几乎垂直的岩壁上只有一些浅浅的落脚点。丽媚因为肩伤,手臂用不上力,几次险些滑落,都被身后的战士及时托住。
终于,他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崖顶边缘。王飞小心翼翼地从杂草丛中探出头观察。
老鹰嘴崖顶面积不大,靠后的位置搭建了几个简易的军用帐篷,其中最大的一个透着灯光,隐约有人影晃动,天线从帐篷顶端伸出,那里显然是指挥部。帐篷外围,用沙袋垒砌了环形工事,一挺重机枪架设在正对下方道路的方向,两名机枪手正警惕地盯着下方。除此之外,还有大约七八名鬼子分散在崖顶各处警戒,但注意力大多被山下钟庆生他们适时发起的、断断续续的佯攻枪声所吸引。
王飞缩回头,压低声音对另外三人快速部署:“指挥部帐篷是首要目标。我解决门口卫兵后,冲进去。你们两个,”他看向两名战士,“用手榴弹清理外围散兵,重点是那挺重机枪。丽媚,你跟在最后,找掩体,负责警戒和补枪,必要时用这个。”他将一把缴获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塞到丽媚手里。
丽媚接过那把俗称“王八盒子”的手枪,冰凉粗糙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颤,但她立刻用力握紧,重重地点了点头。
行动开始!
如同暗夜中扑出的猎豹,王飞第一个跃上崖顶,身形快如鬼魅,几乎在门口卫兵听到动静转头的瞬间,手中的刺刀已经精准地划过了对方的喉咙。卫兵捂着脖子软软倒地,只发出轻微的“嗬嗬”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名战士奋力将早已准备好的手榴弹扔向了重机枪阵地和另一侧聚集的两名鬼子兵。
“轰!轰!”两声爆炸在崖顶突兀地响起,火光一闪而逝,重机枪阵地瞬间哑火,惨叫声随之传来。
“敌袭!”剩余的鬼子兵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举枪。
但王飞已经利用这短暂的混乱,一脚踹开指挥部帐篷的门帘,闪身冲了进去!帐篷里,一名日军中尉正惊慌地要去抓桌上的指挥刀,另一名通讯兵则对着电台大喊。王飞抬手“砰!砰!”两枪,用的是刚才解决卫兵后捡起的步枪,中尉和通讯兵应声倒地。
外面,枪声和搏杀声已经响成一片。两名战士依托帐篷和沙袋与反应过来的鬼子兵激烈对射。丽媚躲在一个弹药箱后面,双手紧握着那把“王八盒子”,心脏狂跳。她看到一个鬼子兵试图从侧面迂回攻击王飞所在的帐篷,她下意识地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啪!”枪声不大,子弹却不知飞到了哪里。那鬼子兵被吓了一跳,立刻调转枪口向丽媚藏身的方向扫射!子弹打得弹药箱木屑纷飞。
丽媚吓得缩回头,浑身发抖。就在这时,解决完帐篷内敌人的王飞冲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抬手一枪结果了那个鬼子兵。他冲到丽媚身边,低吼道:“稳住!瞄准了再打!”
他的话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丽媚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探出头,看到一名战士正与一个鬼子扭打在一起,险象环生。她双手握紧枪,努力屏住呼吸,对准那个土黄色的身影,再次扣动扳机!
“啪!”这一次,子弹击中了鬼子兵的后背,他身体一僵,被对面的战士趁机用刺刀捅穿。
战斗结束得很快。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王飞的小队以零阵亡的代价,全歼了老鹰嘴崖顶的这一个日军指挥小队。
王飞迅速检查了帐篷,找到了标注着李家坡防御部署的地图和几份文件,塞进怀里。“发信号!告诉老钟,障碍清除!”
一名战士对着山下方向,打出了三发表示得手的信号弹。绿色的光点划破夜空,格外醒目。
山下立刻传来了钟庆生部爆发出的猛烈攻击声,以及嘹亮的冲锋号!失去了统一指挥和重火力支援的老鹰嘴正面守军,在内外夹击下迅速崩溃。
王飞站在老鹰嘴崖顶,俯瞰着下方道路上如潮水般涌过的己方部队,火光映照着他沾满硝烟和血迹的脸庞。丽媚走到他身边,看着山下奔腾的洪流,又看了看手中那把第一次夺取敌人性命的手枪,眼神复杂,悲伤、恐惧、一丝复仇的快意,以及某种新的、坚硬的东西,在她眼底交织。
赵劲松营主力顺利通过老鹰嘴,兵锋直指近在咫尺的李家坡。
王飞转过身,看着身边仅剩的这几名伤痕累累的部下,以及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丽媚。
“休息十分钟,补充弹药和干粮。”他的声音带着鏖战后的沙哑,却异常平稳,“然后,我们去李家坡,和营主力汇合。”
夜色深沉,李家坡方向,隐约已有炮火的光芒闪烁,预示着另一场更加残酷的战斗即将来临。而他们,这支打不垮、冲不散的“先锋排”,还将继续战斗下去,直到胜利,或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