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只小飞虫成了我最忠诚的同伴。起初，我只能让它们悬停，或是笨拙地转个圈。
但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对它们的控制愈发熟练。
“向左。”
它们便向左。
“绕着我飞三圈。”
它们便分毫不差地画出三个完美的圆。
我的新能力似乎比之前的有趣太多了。
某个清晨，一只麻雀撞在了我的窗网上。
它挣扎着，羽毛凌乱，喙边还沾着一点暗红的浆果残渣。
我下意识伸出手，隔着金属网与它对视，那一瞬间，我的视野突然分裂了。
不能说是分裂，而是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我。
那是麻雀视角下的我。
我能通过它的眼睛看世界。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指尖轻轻抵在窗网上。麻雀突然安静下来，歪着头看我，仿佛在等待指令。
“飞高一点。”我在心里默念。
它立刻振翅而起，冲上高空。我的视线随之拔升，整座李宅在脚下缩小成灰色的积木，远处的城市轮廓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原来世界这么大，而我被关在这么小的笼子里。
麻雀越飞越远，我的意识像一根被拉长的橡皮筋，终于在某个临界点“啪”地断了。
视线猛地回归本体，我踉跄着后退两步，额头渗出冷汗。
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操控鸟类比控制昆虫困难得多。
每次尝试后，我的太阳穴都会突突直跳，鼻腔里泛起铁锈味。
有一次，我让一只乌鸦飞去三条街外的公园，结果头痛得整夜无法入睡，仿佛有人将烧开的水灌进了我的大脑。
......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某个雨夜，我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床单，指甲几乎要撕破布料。
梦里，姐姐站在一片火海中，朝我伸出手，可当我想要抓住时，姐姐的身影却突然化成了父亲的脸，冰冷地说，“你哪儿也去不了。”
我喘着气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窗前。雨点拍打在金属网上，发出细密的敲击声，像无数只试图唤醒她的手指。
我的视线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能看见雨水中夹杂着的、来自远方的色彩碎片——那是自由的味道，是姐姐可能正呼吸着的空气。
我慢慢滑坐在地上，抱紧双膝。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是多么无助......
第二天，我照常被管家送去学校。
教室里已经有了不少同学，他们一如既往的吵吵嚷嚷。
顾芝已经到了，她正转过身，跟后座的两个女孩子聊天，看到我的到了，立马冲我招了招手。
我很羡慕顾芝，她面对复杂的人际关系总是显得游刃有余。
在顾芝身上，我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任何负面的颜色。
似乎，她的身上永远都只有热情的颜色。
“小舞，我跟你说，昨天综艺真是太好看了，最后的反转，你绝对想不到......”
我刚坐下，顾芝就急不可耐的对我聊起了昨晚的综艺。
我点点头，虽然我从未看过顾芝她们口中的综艺，但是为了不让顾芝尴尬，我每次都会积极的做出回应。
顾芝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综艺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不断的将我逗笑。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顾芝在，这段时间我究竟是怎么扛下来的。
我正跟顾芝聊的开心呢，后门突然被人猛地踹开。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个粗鲁的男孩子干的，正准备说上两句。
却看到三个高年级男生像狼群般涌进来，为首的红毛嚼着口香糖，耳钉在日光灯下闪着冷光。
他们走进教室里，将挡在路上的同学蛮狠的推开，四个人围住高毅的课桌，有人踹翻了椅子，有人抓起他的数学课本撕成两半。
纸页纷飞中，我听见高毅压抑的闷哼，那是他后脑勺磕在储物柜上的声音，和三个月前姐姐摔门而去的声响诡异地重叠。
“高毅，你挺能躲啊？”红毛咧开嘴，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欠的钱，今天该还了吧？”
高毅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课本边缘，指节泛白。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在哀求，“再宽限两天......”
高毅的身上出现了多种颜色，那是害怕。恐惧，焦虑的混合。
就像是有人打翻了好几桶颜料一样。
“两天？（消音）！”红毛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揪住高毅的衣领，“我他妈给你脸了？”
周围的同学全都噤若寒蝉，有人偷偷摸出手机，却又不敢真的拍下来。
作为班长，我自然不能放任这种事不管，我正准备站起来做点什么。
顾芝却拽了拽我的袖子，小声说，“别管闲事……”
可看着高毅那副瑟缩的样子，我的脚比脑子更快一步，直接挤进了人群，挡在了高毅和红毛中间。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高毅和我的关系虽然还可以，但是完全犯不上让我这样帮忙。
“你们干什么？”我强装镇定地说道。
红毛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打量她，“哟，你小子可以啊，小女朋友怪水灵的。”
他的跟班们哄笑起来，但我没动。
我的后背能感觉到高毅的呼吸，急促而慌乱，像只被困住的小兽。
我看到了一种全新的颜色——粉色。
我平时很喜欢粉色，但此刻看见粉色，却让我感到浑身不适。
红毛歪着头，突然伸手放在我的肩上，“滚一边去，别多管闲事......”
红毛的力气很大，我踉跄着撞在课桌边缘，腰侧传来尖锐的疼痛。
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被如此粗鲁的对待过。
此刻，红毛的拳头已经举了起来，瞄准高毅的脸。
一瞬间，我的视野突然扭曲。
我的脑海开始发烫，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红毛的身体在我的眼中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焰，这股火焰大概有拳头大小，但我却无法在上面感觉到一丝温度。
“住手！！！”
我的声音不再是少女的清亮，而是带着某种非人的震颤。
我吓懵了。
我为什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这不是我！
我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我体内迸发，如同利刃般刺入红毛身体里的那团火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