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宅邸不远处的小楼上,两扇竹窗无精打采的开合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月光照亮了小楼的外观,却在窗前戛然而止。
那漆黑的窗口犹如一张深不见底的黑色巨口,毫无感情的开合着。
朱桓站在窗内,隐藏于黑暗之中,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下方不远处廖泽阳的房间。
他在等,等廖泽阳逃走......
纸条是他派人丢进去的,就是要看看这个廖泽阳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周瑜和鲁肃都是当世人杰,但毕竟只是统帅之才,不精于这些行当,而他朱桓却是这行的行家里手。
他十几岁便开始接触朱氏家族的情报系统,被朱治重用,称为天才,如今掌握丹阳鉴水台正是一展所长之时。
廖泽阳猜的不错,他确实是周瑜、鲁肃一派,但也是被朱治看中的族人,作为朱治与周瑜都信任的人,他起到了两派桥梁的作用。
鲁肃的信中只介绍了收服廖泽阳的过程,至于他和周瑜的判断信中一句未提,这便是让他朱桓自己决定的意思。
朱桓惊讶于孙静的这支神秘“红组”队伍,但也对这个廖泽阳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从信中看,周瑜和鲁肃都认为此人大智大勇值得一用,但朱桓却觉得此人的表现并非寻常。
这是一种感觉,并不是有什么实据,因为朱桓觉得这个廖泽阳表现的过于......完美。
对,就是完美。
无论是临机反应还是对江东的忠诚,这人的表现都堪称完美。
但朱桓却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完美的事物和人,如果有那一定是假的......
所以朱桓要试探这个廖泽阳,只有他亲自试过,才会相信。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廖泽阳的屋内依然毫无反应,既没有亮起油灯也没有廖泽阳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朱桓面露微笑,这个廖泽阳如果不是真的没问题,那就是一名极为出色的细作。
而无论是其中的哪一点,都会激起他无尽的兴趣。
“大人,廖泽阳在床上睡觉毫无动静......”黑暗中一名下属低声汇报。
“让人撤了吧,今晚他不会再有行动。”朱桓轻笑道。
“码头派人去查了吗?”
“去了,并无异常,我们拿了画像问了几个常在那里摆摊的人,都说他确实去过。”
朱桓略一思索,突然回身便是一巴掌。
黑暗中的人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个踉跄,随后急忙跪倒在地。
“我早就说过,做事要细致要多动脑子,这叫做并无异常?”朱桓低声训斥。
“那些摊贩天天在码头摆摊,一天之内见的人没有上百也有五十,为何都会记得他面容?”
“大人恕罪,小人这就去把那些摊贩抓了重新拷问!”
朱桓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重新转过身去看着不远处的客房。
“继续查,一定要查到对方昨天失联那一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是!”黑暗中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那人下楼而去。
紧接着一名下人拿着一个竹筒走了上来,递给了朱桓。
“大人,派去庐江的人传回消息确认,廖泽阳在舒县客栈做伙计已经多年,并未离开过庐江。”
“他也没什么家人,一直是一个人过......”
朱桓一边听一边将竹筒上的火漆揭开,从里面倒出一张绢布,下人急忙点亮油灯替朱桓照亮。
朱桓粗略看了一遍,直接便将白绢揣入怀中。
“送个信,让他们调查舒县那家客栈,到底是谁的产业。”
“是!”下人转身也下了楼,屋内只剩下朱桓一人。
朱桓默默看着客房,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这个廖泽阳是个重要人物,周瑜和袁耀争夺庐江之战失利,大部分原因就是由于信息不畅和鉴水台工作不力。
因为此事,主公孙策对朱治大发雷霆,并限期要求鉴水台必须取得重大成绩。如果没有,恐怕朱治会受到严厉惩罚。
虽然不至于丢了鉴水台的职务,但却会使其在孙策心中的分量大打折扣。
据说朱治得知红组之事后,曾经去拜访过孙静,但两人谈的不甚融洽最后不欢而散,这也堵死了朱治与孙静私下合作的道路。
而这时鲁肃送回来的这个廖泽阳,确实让他们如获至宝,只要能将廖泽阳收入鉴水台体系之内,红组便能事实上成为朱治手中的利刃。
不仅能打击孙静,还可以利用红组为鉴水台渡过难关。
但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廖泽阳没有问题......
朱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重新绽放出自信的笑容。
而此时,廖泽阳的客房内,月光依然冰冷如霜......
包裹着石子的白色绢布,静静地躺在原地,好似从来没有人动过它一样。
廖泽阳平躺在床上,双目微眯,一动不动的盯着天棚。
他也在等,等朱桓带人冲进来......
是生是死,是暴露了还是朱桓的试探,到那时都会明了。
廖泽阳在展开白绢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夺门而逃。
鲁肃府邸不大,围墙也十分矮小,他有把握安全逃出鲁肃府邸。出了府邸可以直奔北门码头,那里有一道水闸,他可以潜水逃出秣陵。
所有的地形晚上他都特意去侦查过,还从几个小贩那里花了不少钱。一是为了留下在场证据,二便是给自己找一条安全逃走的道路。
但如果这是朱桓的试探怎办?廖泽阳最困扰的地方就在于此!
如果是试探,那么当他跨出房间逃走的第一步时,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权衡利弊,廖泽阳决定冒险一次!
他将石头复原,然后悄然返回床上装作毫不知情的睡觉,这可能是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
时间缓缓流逝,廖泽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寂静的夜晚连虫鸣声都仿佛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刻钟、半个时辰......
廖泽阳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具尸体一般,没了动作的力量,但他的呼吸却开始逐渐舒缓起来。
看来他赌对了,这是朱桓的试探,而且今晚朱桓不会再动他.....
“睡觉、睡觉、睡觉!”廖泽阳心中暗自嘀咕着,他在催眠自己。
廖泽阳必须现在就睡着,而且还要睡的很好,因为这样明早起来时才不会双眼遍布血丝,面露疲惫之色。
对于一名经验丰富的细作来说,每个细节都必须做到尽善尽美。
因为他要面对的是另一名十分有天赋和能力的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