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云台驿上,将青色的土山披上了一层金黄色外衣。
宣武卫长戟营军侯安旭,站在云台村的高处望向下方的江东大营。
那里现在是一片忙碌,好似江东军正在收拾营帐准备撤退。
宣武卫是昨晚子时到达的,这些久经战阵的老手也被当下的战场情景吓了一跳。
与徐彬见了面,分配了任务之后,宣武卫便开始接替摧城卫的阵地。
漆黑的夜里,在火把仅有的一点光亮中,宣武卫摸索着前行。各式各样的尸体和惨烈场面几乎是不停地出现在火光之中,那种情形简直如同在地狱中漫游一般可怕。
即便是老兵也被骇的汗流浃背,新兵更是两股颤颤不能前行。
他们几乎是踩着死人登上的云台村。
“一日之战,竟然惨烈至此......”安旭长叹一声。
他下意识的看向正在命令士卒整理投石车乐明。
“魏飞战死了?”安旭低声道。
“嗯。”乐明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别的表示。
安旭不再说话,带着长戟营便进了云台驿。这里地形狭窄,远程又有投石车掩护,正是他们长戟营发挥战力的地方。
“列阵!”号角声吹起,一百长戟营开始在第一道院子列阵,而剩下的四百人则在后面隐藏。
“军侯,要打开咱们的军旗吗?”掌旗官低声问道。
安旭看了看插在尸体堆中的“摧城卫甲曲”军旗,摇了摇头。
“这是摧城卫的阵地,我们只是替他们守一会而已!”
官道上的障碍已经被清理,宣武卫长枪甲营一千人已经列好了战阵等待江东军的到来。
而乙营一千人则在更远处休整,随时准备支援甲营的战斗。
“报!敌军正在拆卸营寨准备撤退!”斥候直接来到万宏和严威两人的面前跪倒施礼。
“不打了?”万宏看了看严威,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
“看来江东军昨日伤亡不小,应该是伤了根基,觉得即便突破云台驿也无法与秣陵的我军主力决战,所以才准备退回丹徒。”
万宏长出了一口气,毕竟谁也不想继续在这个血肉磨坊中继续拼杀下去。
“大人,江东那边来了信使,想见我军主官!”斥候继续道。
“搜身,然后蒙眼带他去见徐彬大人!”万宏吩咐道。
一炷香后,正在后山休息的徐彬见到了眼蒙黑布的信使。
“请问大人尊姓大名,我家二公子有书信给淮军负责守卫云台驿的主官。”
徐彬不语只是将信接了过来。
上面只是些场面话,并无其他深意,但在结尾处却提出要求,希望淮军能够允许江东军前来收尸,并且返还韩当的尸首。
徐彬皱了皱眉,将书信递给了身旁的邓晨。
邓晨看完后点头道:“守卫云台驿者乃淮南卫军摧城卫,你可回去复命,告诉孙权可以派人前来收尸但仅限中午之前。”
“至于韩当将军的尸首,却是不在我们手中,他与我军军侯魏飞共同坠入折柳涧,现在亦未发现两人......”
折柳涧直通长江,也就是说两人的尸体恐怕永远也找不到了......
信使长叹一声,拱手鞠躬在护卫的引领下返回了江东大营。
随后江东军便开始收敛尸首,就在云台驿下方开始挖掘深坑掩埋。而摧城卫也开始在云台驿下修建简易陵墓安置死去的兄弟。
战场上默然无声,双方仿佛有了默契一般在尸体堆中翻找着自己人,就算擦肩而过时也没有任何的冲突。
收尸和打扫战场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江东军吹起号角展开军旗,开始列队撤退。
两万多士卒默然不语,排着整齐的步伐向东缓缓退去。
青岭崖山顶上,徐彬带着诸位卫军将领远远看着江东军离去。
“不愧是江东劲旅,经此惨败依然还有精气神在身......”邓晨低声道。
“此战全赖玄翎卫先行刺杀孙策造成其重伤,要不然有孙策在我军恐怕真的难以抵挡。”
徐彬缓缓点头,他们对江东军的战力估计亦是不足。所以才敢用四千人抵挡三万江东军,还豪言守两天。
如果不是宣武卫及时赶到,恐怕今日便是全军覆没之时。
“接下来我们如何安排?”安旭对旁边的邓晨问道。
邓晨想了想又低声与徐彬嘀咕了几句才道:“江东军锐气已失,但我们却必须防备敌人突然回头再度进攻云台驿。”
“我们的意思是,所有军队不动,派斥候跟踪江东军大队撤退,一日后如果敌人路线不变我们再行返回秣陵!”
“只是......不知道鸡笼山战况如何,宣武卫抵挡孙胜突围有无把握。”
安旭微笑道:“邓大人放心,在秣陵城还有丁奉的斩岳营一千人以及蒋羽的弓弩营五百人,还有从寿春合肥带来的三千护军,挡住孙胜两千余人的突围不成问题!”
徐彬笑着点了点头,他对雷勇的能力相当有信心。
“如此便好,暂时还是由长戟营守卫云台驿,长枪甲乙二营守卫官道,我们摧城卫便借光睡个好觉了。”邓晨笑道。
下午,整个云台驿一扫阴霾变得热闹起来。
士卒们开始埋锅造饭,休息起来。宣武卫轮休的士卒三人一群五人一组开始围着幸存的摧城卫士卒听战事经过。
那些幸存者或是神采飞扬侃侃而谈,或是默然不语痛哭流涕,无论哪种方式都会博得宣武卫士卒们的热烈掌声!
而徐彬带着邓晨和摧城卫剩余的主官,此时却正在折柳涧的溪流旁边洗着士卒们收集而来小竹牌。
这些竹牌上面写着士卒的姓名、年龄、籍贯和家庭住址,是那些阵亡士卒唯一的凭证。
这是袁耀给卫军所有主官定下的规矩。
战事结束后,牺牲士卒的身份竹牌必须由其主官负责整理上报,内政司评定后便会发放抚恤和奖励。
成堆的竹牌堆放在众人的身边,他们一边在溪水中清洗上面的血迹一边将那些士卒的竹牌分配给他的主官。
原本徐彬不必参加,只是由于魏飞的阵亡整个乙曲便没了主官,所以由徐彬亲自负责。
徐彬默默地将竹牌放在水中,殷红的鲜血瞬间从竹牌内渗出融入清澈的溪水。
他看着上面的名字,一张鲜活的面容出现在面前。
徐彬认识摧城卫两千士卒的大部分人,而这个竹牌上的小伙子便是他亲自招收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