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日,袁耀便正常起居工作,全当诸葛瑾没有上报过刺杀案一般。
但私下里,他却密切注视着朱琳办理这起案件的每一个举动。
而朱琳并没有特殊什么动静,龙骧卫正常的操练和执勤,没有大张旗鼓的四处调查抓人,这反倒让袁耀安心不少。
因为他真心不希望白炎卷入其中。
如果白炎真的涉案,袁耀便只能隐忍,暂时把这件事压下去。甚至新成立的稽查处,他也要找个理由削权或者完全撤销。
因为大战在即,天下还未一统,此时引起不必要的内斗,最受伤的还是自己。
但袁耀肯定会在心中给白炎记上一笔,以后两人关系也必然会走上决裂之路,因为袁耀不会容忍在这个职位上的人有野心。
他当时选定白炎做这个玄翎卫的领袖,就是看中他不贪恋权势、嫉恶如仇的品质,如果权利使得白炎改变了初衷,那他也只能想办法从白炎的手中拿回玄翎卫。
真到了那时,即便他是白翠微的亲弟弟,也不行.......
这是作为一方统治者应有的冷静。
“禀主公,龙骧卫司马朱琳求见!”袁真对正在后堂喝茶翻看文件的袁耀禀报道。
最近的自己身边的宿卫小队首领已经换成了袁真,这是袁耀亲自下的命令。他还取消了所有人不通报而进的权利,即便是夫人也不行。
毕竟龙骧卫司马是朱琳,她和白炎现在都是自己的怀疑对象,安全方面还是需要注意的。
袁真是袁家族人,在汝阳老家多年,是个知根知底的亲族,委任他便是出于安全上的权衡。
在后世,袁耀翻看史书时经常嘲笑那些君王、诸侯过于小心翼翼,对属下甚至亲族、儿女都多番猜疑。
如今他自己坐了这个位置,很多事情便想得明白了。
如此做并非出于多疑,而是人极端孤独的权力最高峰时,所产生的自然反应而已。
袁耀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件,该来的总要来。
这些日子他也等够了,今日便见分晓!
“让她进来!”袁耀声音平淡。
不一会朱琳快步走了进来,而袁真却并未像以前那般退下,而是手扶剑柄站在旁边。
“见过主公!”朱琳十分郑重的鞠了一躬。
“有什么事?”袁耀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茶。
朱琳略有疑惑的抬头瞟了一眼袁耀然后才道:“三天前,城西民居发生一起刺杀百姓案,现已侦破,由于牵扯甚大所以我前来上报主公。”
“牵扯甚大......”袁耀喃喃自语,眼神却变得极为凌厉。
“牵扯了哪些人啊?”袁耀好似无意中问了一句。
朱琳却没听出什么,她从怀中拿出一张文书呈给了袁真,然后袁真又将文书放在了袁耀旁边的桌子上。
“这是现场勘察以及当事人口供的报告。”朱琳回报道。
“诸葛瑾大人先做了提审,我接到合肥府衙的通报时,这三天做了第二次的提审和调查。”
“结果如何?”袁耀并没有去拿桌子上的文件,而是平静的看着朱琳继续追问。
“此事恐怕是有人蓄意为之,目的是挑起玄翎卫的内部争斗!”朱琳语气坚决。
“哦?”这个回答倒是大出袁耀的意料。
朱琳并未回护玄翎卫,也没有将矛头指向南司,而是走了第三条路。
“说说你的看法......”袁耀不置可否。
他这才缓缓的拿起朱琳呈上来的文件翻阅了起来。
朱琳看袁耀神情略有好转便继续道:“几名刺客身份已经核定,他们都是丹阳郡来的行商,半月前,以到转运司做生意的理由进了合肥城,就住在城南码头边的南北客栈中。”
“他们一行六人,除了被王麦所杀的两人外,其余四人全部服毒自尽,而毒药我已查明,便是玄翎卫南司外勤专用的毒药!”
袁耀目光深邃,他一时间抓不到朱琳的重点。
朱琳如此介绍明显是在把嫌疑向南司身上转,但她嘴里确实说有人要挑起玄翎卫内斗,难道是欲盖弥彰之法?
朱琳继续道:“刺客行凶时,曾两次高喊有进无退、有死无生,这句话是玄翎卫南司刺杀孙策时喊的口号!”
“而且这户百姓中有一人名叫杨河,他曾经在当日下午被稽查处北府廖泽阳请去询问北司的商贸往来。”
“夜间便遭到刺杀。”
“玄翎卫南北司确有不合,但南司的人怎么会去刺杀对北司不利的人证?即便按照故意嫁祸的说法,那为何又要特意用丹阳来的行商以及南司的毒药和口号,如此做是否太过明显?”
“从此推断,我认为有人要故意挑起玄翎卫的内斗,使我淮南内部混乱!”
袁耀眉头紧皱,他捻着胡须心中却在仔细回味着朱琳的分析。
那日他收到诸葛瑾的汇报后,立刻便将此事与淮南派系内斗联系,今日看来此案细节中确有一些蹊跷。
袁耀与庞统商议,提供给他的也是政治内斗的思路,所以庞统的思维也是按照他的意思向下的延伸,是否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如果真的是外来力量用此事故意挑起淮南内部混乱,从而削弱淮南的实力,这事恐怕便要重新定调了......
朱琳还在继续介绍案情以及她调查的细节,而袁耀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内斗和外部渗透,这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按照袁耀的心思,自然主观上希望这是外部渗透,有人在故意挑起淮南内部的派系之争,但他现在又无法真正排除玄翎卫内斗的可能。
如果是外部渗透,那么这个布局的对手,对淮南政治的熟悉以及心思的缜密恶毒已经到了极为恐怖的地步。
最要命的是,他居然准确的猜到了袁耀的心理状态,利用袁耀对淮南各派系内部争斗的担心来实行此计划。
这是一招妙棋,也是最为凶狠的杀招!
袁耀久久不语,他双眉紧锁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而朱琳也已经全部将分析倒出,等待着袁耀的回复。
足足半炷香的时间,袁耀才缓缓站起身道:“此事定然是有人想借机挑起我淮南的内斗,你便按照这个死路追查下去。”
他拿起毛笔在文书的后面写了一行字。
“任命稽查处北府长官廖泽阳为特命专员,专职调查此事,任何人都必须配合。”袁耀平静道。
无论真相如何,先将此事定义为外部阴谋,对袁耀现在来说更为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