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骆静那张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心底压抑的恨意如同毒蛇般翻涌上来,
几乎要冲破喉咙!这个孽障!她分明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断送容儿的大好前程!
她就是要让容儿永无出头之日!“你……”白氏胸口剧烈起伏,
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强压下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怒骂,从牙缝里挤出一丝扭曲变调的笑音,
“既……既然是老夫人的意思……那……那便罢了……母亲也是……
也是为你着想……”骆静站起身,敛衽行了一礼,姿态无可挑剔,
语气却淡漠如冰:“母亲若无其他教诲,女儿先行告退。”
看着骆静转身离去、消失在帘外的背影,白氏猛地挥袖,
将身旁小几上的一套官窑茶具尽数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屋内炸响,
碎瓷片和温热的茶水四溅开来!“贱人!这个该死的孽障!”
白氏面目狰狞,眼中射出淬毒般的光芒,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怨恨而颤抖,
“我绝不会让你如愿!容儿一定要去!必须去!”文绣院内,
窗明几净,午后阳光透过半开的支摘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骆静坐在窗下的紫檀木书案前,指尖轻轻拨过雍王所赠那张焦尾古琴的冰蚕丝弦,
流泻出一段宁静而略显清冷的旋律。她需要这琴音来抚平心绪,
更需要这独处的片刻来冷静地梳理眼前错综复杂的局势。白氏绝不会因寿宴之事受挫而善罢甘休,
狗急跳墙,必有后招。她需得警惕,必须料敌于先。秋菊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多宝阁上的玉器,
听着那淙淙琴音,脸上露出放松的神色,轻声感叹道:“小姐的琴弹得是越发好了,
听着就让人心里头静悄悄的。倒让奴婢想起以前在南边昭明庄子的日子了,
虽说清苦些,吃穿用度远不如府里,但夜里格外安静,能听到虫鸣蛙叫,
偶尔……还能听到隔壁冯夫人夜里吹笛子呢,那笛声,悠悠扬扬的,
听着还有点想家哩……”冯夫人?骆静拨弦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是了,嘉盛大长公主驸马的一位远房族侄女,夫君早亡,
带着独子寡居在昭明,与她的庄子比邻而居了三年。那位冯夫人性子温和娴静,
与世无争,精于音律,尤擅吹笛,笛声哀婉却不凄厉,清澈如月下溪流。
她们虽因身份悬殊、骆静又刻意低调而交往不深,但三年邻里,
偶尔隔墙听闻笛声,或在庄头偶然相遇点头致意,总归有一份淡淡的、
未曾沾染利害的邻里之谊在。“冯夫人……”骆静沉吟。
或许……可以通过某种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比如托往公主府送节礼的人,
悄悄给那位寡居的夫人捎去一份不显山不露水的节礼?全了这份难得的、
未被侯府污浊沾染的昔日情分,同时……或许也能在公主府内埋下一颗微不足道、
却未必无用的闲棋?心思电转间,已有了初步计较。正思忖间,
院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守门的小丫鬟掀帘进来,
禀报道:“小姐,夫人院里的甄嬷嬷来了,说夫人有吩咐。”
甄嬷嬷?白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妈妈?她来做什么?骆静心中警铃微作。
白氏刚在她这里碰了个硬钉子,怒气未消,转头就派心腹过来,
绝非传递什么好意,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她示意秋菊停下动作,
自己则依旧姿态娴雅地抚着琴,直到甄嬷嬷自己掀帘走了进来。
甄嬷嬷脸上挂着惯有的、程式化的恭敬笑容,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和审视。
她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老奴给大小姐请安。
夫人吩咐老奴来传个话儿。”“嬷嬷请讲。”骆静指尖未停,
琴音淙淙,语气平淡。“是这么回事,”甄嬷嬷笑道,“明日府里要开始为婉小姐的及笄礼提前做准备,
夫人想着后花园花房里那些时新的花卉开得正好,想挑些品相好的,
到时候点缀厅堂,也显得喜庆。夫人说,各位小姐眼光好,
审美不俗,便想请大小姐您,还有雯小姐、容表小姐等,
明日未时正,一同去后花园的花房瞧瞧,各自帮着挑选一盆开得最精神、
最喜庆的,明日一并送去给婉小姐添彩,也算是诸位姐妹的一份心意,
图个吉利。”挑选花卉为堂妹及笄礼添彩?骆静低垂的眼睫下,
眸光骤然一冷,锐利如刀。这个理由,看似合情合理,
充满了姐妹情深的意味,实则处处透着蹊跷和刻意!挑选几盆花卉点缀厅堂,
何需劳动所有未出阁的小姐一同前往?府里负责园艺的花匠、
管事的婆子都是摆设吗?更何需劳动甄嬷嬷这等在主子面前颇有脸面的心腹亲自来各个院子传话?
这阵仗,倒像是……必须确保她骆静准时到场,不容推脱。
逼她去后花园?意欲何为?是调虎离山,想搜查文绣院?
还是要在后花园那人员相对复杂、易于制造“意外”的地方,
设下什么针对她的陷阱?栽赃?毁容?还是更恶毒的算计?
电光火石之间,骆静心中已如明镜般转过无数念头,每一个都透着阴险的气息。
无论是什么,决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必须掌握主动!
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指尖流泻出的琴音都未出现丝毫紊乱,
反而在尾音处轻轻一挑,带出一抹难以言喻的韵味。她抬起眼,
看向甄嬷嬷,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恰到好处的浅淡笑意,
仿佛对此安排并无异议:“有劳嬷嬷亲自跑一趟传话。我知晓了,
明日未时,会准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