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兄长郑云,显然喝了不少酒,满脸通红,醉眼朦胧,打着酒嗝,
摇摇晃晃地凑近骆静,目光猥琐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她白皙耳垂上那枚看似简单、
实则温润剔透的珍珠耳坠上,淫笑着伸手就想摸:“嘿嘿……小美人儿,几日不见,愈发标致了……这耳坠子倒是素净,配你……
正好,不如……不如摘下来送给本少爷玩玩?就当……就当是定情信物了?哈哈哈!”
骆静眼神骤然一寒!
在他那令人作呕的手即将碰到自己脸颊的瞬间,身体本能的反击快于思考!
她脚下一个巧妙的错步,侧身轻灵地避开他满是酒气的靠近,
同时右腿如同蛰伏的毒蛇般悄无声息却又迅如闪电地扫出,精准无比地踢在了郑云小腿外侧的麻筋之上!
“哎哟喂!” 郑云猝不及防,只觉得整条腿一麻,钻心的酸痛感传来,惨叫一声,下盘不稳,“噗通”一声
,竟直接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了骆静面前的草地上,抱着腿鬼哭狼嚎起来。
“哥!” 郑灵儿吓得尖声大叫。
场面瞬间混乱!
惊呼声四起!
“放肆!” 一声冰冷刺骨、蕴含着滔天怒意的斥责,
如同腊月寒风般骤然刮过河岸,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嘈杂!
雍王萧怀江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不远处,
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杀气几乎化为实质。
他目光如冰锥,先扫过跪地哀嚎的郑云和惊怒交加的郑灵儿,
最后落在神色平静的骆静身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责备,然而那责备之下,却是一种更深的、近乎霸道的维护:
“莽撞!不成体统!对付这等腌臜下作的东西,也需你亲自动手?平白脏了你的手,污了你的鞋底!本王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
郑灵儿被雍王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一扫,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雍王不再理会这群跳梁小丑,迈步走到骆静面前,
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个编工精巧、插着几支娇艳花朵的藤篮上,停留了一瞬。
跟在他身后、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崔正明,此刻笑嘻嘻地凑上前,
语带调侃,眼神在雍王和骆静之间来回逡巡:“怀江兄,这上巳佳节,美人赠花,可是自古流传的雅事。
骆小姐这般人才,手持芳菲,你可不能辜负佳人一番心意啊?好歹表示表示嘛?”
雍王冷冷地瞥了崔正明一眼,那眼神让崔正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僵。
忽然,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雍王猛地伸手,近乎粗鲁地一把夺过骆静手中的花篮,
连带着他自己不知从何处顺手拈来、一直把玩在指尖的一支开得正盛、颜色秾丽的赤芍药花,
看也不看,手臂随意一扬,竟将整个花篮连同那支孤零零的芍药,一同扔进了身旁湍急流淌的河水之中!
精致的花篮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没入水中,娇嫩的花瓣瞬间被水流冲散、卷走,消失在浑浊的波光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岸边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被这突如其来、完全不合常理的举动惊呆了!
雍王目光如寒冰利刃,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人的脸,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漠视一切的狂傲与冰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本王的心,高悬九天,深埋九泉,岂是区区几朵俗花、
一场无聊游戏所能左右、所能窥探的?庸脂俗粉,痴心妄想,也配爬上本王的心头?徒增笑耳!”
他这话,既是对这“斗花”习俗赤裸裸的蔑视与不屑,更是对在场所有或明或暗觊觎他、
或想借骆静生事、打探消息之人最严厉的警告!
同时,也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再次明确了他与骆静之间那非比寻常、
却又绝非才子佳人般浪漫的关系——那是基于那份冰冷“卖身契”的、由他绝对掌控、不容他人置喙的从属与保护关系。
骆静心中雪亮。
她迎上雍王那深邃冰冷、却暗流汹涌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
甚至微微颔首,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一种近乎默契的附和:“王爷所言极是。草木本无心,荣枯自有时。
人心之复杂,岂是凡花俗物所能妄加揣测、所能代表的?是静娘一时忘形,拘泥于俗礼了。”
她的淡然与附和,没有丝毫被羞辱的难堪或失落,
反而更加强化了雍王这番举动所传递出的信息,坐实了他的表态,也彰显了她的“懂事”与“识趣”。
雍王似乎对她这番反应颇为满意,冷硬的唇角线条几不可察地柔和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他不再多言,只顺手将一枚看似普通、却刻有特殊纹路的玄铁令牌
(似是之前交予她办事所用)塞回她手中,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只是物归原主。
随即,他转身,墨色衣袂在春风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再无丝毫留恋,
迈步离去,将身后一片死寂、无数道复杂难言、惊疑不定的目光,尽数抛却。
暮色如墨,悄然浸染了天际最后一抹瑰丽的晚霞,将整座京城笼罩在一片沉静的蓝灰色调中。
镇西侯府那辆装饰着家族徽记的朱轮华盖马车,在清脆而略显疲惫的马蹄声中,
碾过被暮色浸透、泛着微光的青石板街道,缓缓驶回了那扇气势恢宏、石狮肃立的府邸大门前。
门檐下悬挂的灯笼已然点亮,昏黄的光晕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曳,
映照出“敕造镇西侯府”匾额上冷硬的金漆光泽。
与清晨出发时那份隐含的、如同绷紧弓弦般的期待与忐忑截然不同,
此刻车厢内的气氛,沉甸甸地压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仿佛经历了一场不见刀光剑影却惊心动魄的博弈后,
携带着满身的疲惫、胜利的余韵、挫败的苦涩以及各自深藏的心事,悄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