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而是极寒凝聚到极致后对光线的彻底吞噬。姜晚的身影没入那道深邃冰缝的瞬间,仿佛从喧嚣尘世坠入了永寂的寒冰地狱。四周是绝对的黑,绝对的静,绝对的冷——一种连思维都能冻结的、源自万古玄冰核心的“寂寒”。 寻常修士至此,不需片刻便会灵力冻结、神魂僵死,化为这黑暗的一部分。
但姜晚不同。 丹田内,那枚新生的、剔透如万载寒晶的玄水大道之种,正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润而深邃的蓝色光晕,仿佛黑暗宇宙中初生的水之星辰。它不仅是力量源泉,更是此刻抵御这绝对寂寒的“定海神针”。精纯浩瀚的玄冥真水本源环绕道种流转,化作一层薄薄的、几乎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的深蓝色光膜,覆盖姜晚全身,将那股足以冻裂神魂的极致寒意隔绝在外,甚至…缓缓吸收、转化,化为滋养道种的养分。 剩余的玄冥真水本体,如同归巢的幼兽,安静地盘踞在道种旁,偶尔流转过一丝本源光华,与姜晚的呼吸韵律隐隐相合。
“得尽快离开这绝对寂寒区域,寻找相对稳定的地方巩固修为。”姜晚压下刚刚突破、力量暴涨带来的些微虚浮感,保持冷静。玄水大道之种初成,如同刚刚烧制成型的瓷器,需要时间“退火”稳固,才能发挥全部威能,承载更强大的力量。此刻若遭遇激烈战斗或极端环境冲击,仍有受损风险。
她没有光源,也无须光源。玄水大道之种赋予了她一种全新的“感知”方式——不是用眼,不是用神识,而是用对“水”与“冰”的绝对掌控与共鸣。她能“听”到冰层深处地脉寒流的微弱脉搏,“看”到黑暗中冰晶结构细微的能量纹路,“感觉”到前方何处寒气更重、何处结构脆弱、何处…似乎有微弱的“风”的流动? 风?在这地底极深处、绝对封闭的冰隙中?
姜晚心中一动,循着那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极其冰寒的“气流”方向,在绝对黑暗中摸索前行。脚下是光滑陡峭的冰坡,她如履平地,玄水道韵流转间,冰面仿佛成了她身体延伸的一部分,提供着恰到好处的摩擦力。周身那层深蓝光膜更是让她如同游鱼入水,几乎感受不到阻力。 冰缝曲折向下,坡度时缓时急。大约下行了两三百丈,那丝冰寒气流变得明显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某种庞然巨物沉睡中无意识的呼吸?
前方黑暗尽头,出现了一点微光。 不是符文灵光,也不是外界天光,而是一种清冷、皎洁、仿佛月华凝结的淡蓝色光晕。光晕来自一个巨大的洞口。 姜晚悄然靠近洞口边缘,向下望去。 眼前豁然开朗,景象却让她呼吸微微一滞。
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瑰丽与壮阔的地下冰穹世界! 穹顶高不知几百丈,镶嵌着无数天然形成的、如同星辰般的巨大冰晶,散发出清冷皎洁的月白色光华,照亮了整个空间。冰穹之下,是一个直径超过千丈的、近乎完美的圆形冰湖。湖面并非液体,而是完全由一种介于固态与液态之间的、缓慢流动的“玄冰髓”构成,呈现出梦幻般的深蓝色,湖面平滑如镜,倒映着穹顶的“冰晶星辰”,美得惊心动魄。
冰湖周围,环绕着层层叠叠、如同梯田般的巨大冰台,冰台上矗立着无数形态各异、鬼斧神工的冰雕——有展翅欲飞的巨鸟,有盘踞昂首的冰龙,有肃穆列队的甲士,还有更多难以名状的奇异生物。这些冰雕并非死物,其内部隐约有微光流转,仿佛被封存了万古的生命与灵性。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冰湖正中央。 那里矗立着一座完全由纯净无瑕的透明玄冰雕琢而成的、高达百丈的华美宫殿。宫殿造型飘逸,飞檐斗拱皆呈展翅之态,整体轮廓隐约像是一只俯卧在湖心、守护着什么的神鸟。宫殿正门紧闭,门楣之上,以古老的鸟篆铭刻着两个大字——《冰凰》!
冰凰宫!玄冰宫五殿之一?还是独立于五殿之外的特殊传承之地? 姜晚心中震撼。此地蕴含的冰行本源气息,精纯浩瀚程度,甚至隐隐超过了戍土殿和器殿!那冰湖中的“玄冰髓”,每一滴恐怕都堪比外界罕见的玄冰精英!而那些冰雕、那座冰凰宫,显然都非自然形成,而是上古大能以惊天手段造就!
此地,必然是玄冰宫一处极其重要的核心区域! 而之前感知到的那冰寒“气流”,此刻清晰无比——它源自冰湖深处,伴随着湖心玄冰髓有节奏的缓慢荡漾,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带着一种古老、高贵、却又无比孤寂的韵律,扫过整个冰穹世界。
就在姜晚沉浸在这震撼景象中时,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体内! 那枚一直安静盘踞在玄水大道之种旁的、剩余的玄冥真水本体,此刻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起来,散发出强烈的、近乎“激动”与“渴望”的意念!这意念是如此清晰,甚至影响了姜晚的心神,让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靠近冰湖,靠近那座冰凰宫! 与此同时,黑色戒指“源戒”也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指向冰湖中心,与玄冥真水的意念方向一致。
“冰凰宫中有东西,强烈吸引着玄冥真水和源戒……”姜晚瞬间明了。能让这两件与五行本源密切相关的奇物同时产生如此反应,冰凰宫内所藏之物,必定非同小可!很可能涉及水行(冰行)更核心的秘密,甚至…可能与五行之主的传承有关! 机缘在前,岂能错过?
然而,姜晚并未被冲动冲昏头脑。此地如此重要,绝不可能毫无防备。那些栩栩如生的冰雕,那平静却蕴藏浩瀚能量的冰湖,以及那座散发着孤高威严气息的冰凰宫,都透着无声的危险。 她先以玄水道韵仔细感知周围。冰雕内部能量沉寂,似乎只是装饰。冰湖平静,玄冰髓缓慢流淌,未见明显禁制波动。冰凰宫静静矗立,除了那份古老威压,也未见门户开启或守卫迹象。
“看似平静…但往往最危险。”姜晚沉吟。她尝试引动一缕极细微的玄水道韵,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向冰湖边缘探去。 道韵触手刚触及冰湖表面那层深蓝色的玄冰髓——
嗡!
整个冰穹世界,仿佛被瞬间惊醒! 穹顶的“冰晶星辰”光华大放!冰湖周围那无数冰雕,体内沉寂的能量骤然点亮,一道道冰冷、肃杀、毫无情感波动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锁定了姜晚所在的洞口!
下一刻,距离洞口最近的十几尊冰甲士雕像,表层冰壳“咔嚓”碎裂,露出内部闪烁着淡蓝色符文的晶莹躯体,它们动作僵硬却迅捷地转身,手中由玄冰凝聚的长矛、巨剑,齐齐指向姜晚!更远处的冰龙、冰鸟雕像,也开始微微震颤,冰屑簌簌落下,仿佛随时会破封而出! 一股宏大、冰冷、充满排斥与敌意的意志,如同潮水般从冰湖深处、从冰凰宫中涌出,笼罩了整个空间!这意志仿佛在宣示:此地乃神圣禁地,擅闯者,死!
姜晚立刻收回道韵触手,身形向后微缩,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但已经晚了,那些被激活的冰甲士,已然迈着沉重而统一的步伐,朝着洞口方向逼近!它们每一步落下,冰面都传来沉闷的震动,气势沉凝如山。
“守卫果然被触发了…”姜晚眼神凝重。这些冰甲士单个气息大约在筑基中期到后期,但数量众多,更兼躯体似乎由特殊玄冰构成,坚硬无比,且彼此间隐隐有阵势联结,绝不好对付。更何况还有那些尚未完全苏醒、但气息更加恐怖的冰龙、冰鸟雕像。 硬闯,以她现在的状态,即便有玄水大道之种和玄冥真水,也必然陷入苦战,消耗巨大,甚至可能惊动更可怕的存在。 但后退?冰缝上方,幽泉很可能还在搜索。且玄冥真水和源戒的渴望如此强烈,冰凰宫内的机缘,她实在不愿放弃。
就在冰甲士前锋距离洞口不足五十丈,冰冷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时,姜晚脑中灵光一闪!
玄冥真水!此物乃玄冰宫水系至宝,更是水(冰)行本源的象征之一!这些冰雕守卫,其能量核心必然是冰行之力。玄冥真水的品阶,很可能凌驾于这些守卫的核心之上!
她心念微动,沟通体内那团玄冥真水本体。没有将其召出体外,而是引动其一丝最精纯、最本源的气息,混合着自己玄水大道之种的独特道韵,在体表那层深蓝光膜之外,又形成了一层极淡的、仿佛水波荡漾般的本源威压。 这层威压极其微弱,却蕴含着至高水(冰)之本源的尊贵气息,如同微型的“王旗”。
果然! 当这层蕴含玄冥真水本源气息的威压扩散开来的瞬间,那些正步步紧逼的冰甲士,动作齐齐一滞! 它们空洞的“眼眶”中,淡蓝色的符文光芒剧烈闪烁,似乎在“审视”、在“辨认”。那股从冰湖深处涌出的宏大排斥意志,在触及这缕本源气息时,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疑和…困惑? 冰甲士们停在了原地,并未继续前进,但也未退去。它们只是静静地“看”着洞口的方向,符文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在等待进一步的指令,或者…确认。
有效!但还不够!这些守卫的“灵智”似乎不高,仅凭一丝本源气息,只能暂时唬住它们,让它们不确定是否该攻击。一旦自己做出更进一步的“冒犯”举动,或者时间稍长,它们很可能还是会执行“驱逐或灭杀”的命令。
必须趁此机会,找到进入冰凰宫的正确方法,或者…与这片区域的“掌控者”沟通!
姜晚目光再次投向冰湖中央的冰凰宫。玄冥真水和源戒的悸动,明确指向那里。她尝试将更多的心神意念,通过玄冥真水的那缕本源气息传递出去,并非攻击或挑衅,而是一种“询问”、“请求进入”的平和意念,同时夹杂着对水(冰)之大道的好奇与向往。
“晚辈姜晚,机缘得玄冥真水认可,凝聚玄水大道之种。感知宫中有本源召唤,特来拜谒,并无冒犯之意。望能得入内,一观上古冰凰遗泽。” 她不知道这意念能否被理解,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不引发战斗的途径。 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冰穹世界一片寂静,只有冰湖玄冰髓缓慢流淌的细微声响。冰甲士们依旧静止,但符文闪烁的频率似乎慢了下来。
就在姜晚以为沟通失败,准备另想他法时—— 冰湖中央,那座晶莹剔透的冰凰宫,正门之上,那两个古老的鸟篆文字“冰凰”,骤然亮起! 不是刺目的光芒,而是一种柔和清冷、仿佛月华汇聚的光晕。光晕流转,两个鸟篆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两道优雅修长的淡蓝色光流,脱离门楣,在宫门前交织盘旋,最终凝聚成一只惟妙惟肖、仅有三尺大小、却神韵十足的淡蓝色冰凰虚影!
冰凰虚影优雅地舒展了一下翅膀,抬起小巧的头颅,一双完全由纯净冰晶构成的眼眸,隔着千丈冰湖,遥遥“望”向了洞口处的姜晚。 那目光,清澈、冰冷、深邃,仿佛能洞彻灵魂本源,又带着一种俯瞰万古的沧桑与审视。
姜晚心神一震,感受到一股远比那些冰雕守卫宏大、精纯、也更具“灵性”的意志降临。她没有回避,坦然与那冰凰虚影对视,同时将玄水大道之种的气息与玄冥真水的本源波动,清晰地展现出来。 冰凰虚影静静地“看”了片刻,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认可”或“缅怀”的情绪。它没有发出声音,但一道清冷悦耳、直接响彻在姜晚识海的女声,缓缓响起: “玄冥真水…源戒…五行雏形…后世竟有生灵能在此道走至此步…” 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权衡。
“汝之道,始于水,却不止于水。冰凰宫,乃吾主‘冰凰仙子’涅盘前所留,存其部分本源与传承,以待有缘。然,非身具纯正冰凰血脉或得五行之主印记认可者,不可轻入。” “汝虽有玄冥真水与源戒,却无冰凰血脉,亦非五行之主…”
姜晚心中一沉。难道要空手而归?
“然,”那女声话锋一转,“汝玄水道韵已触及本源,凝聚大道之种,更得玄冥真水主动认主庇护,已非凡俗。且源戒择主,自有其理。吾可予汝一次‘冰凰试炼’之机。”
“试炼?”姜晚精神一振。
“冰湖之心,有‘冰魄莲台’。登台,承受‘九重冰凰涅盘焰’洗礼,若能坚持一炷香,神魂不灭,道种不毁,便可视为通过初步考验,有资格踏入冰凰宫外殿,获取部分传承与‘冰凰翎’一枚。”
“冰凰涅盘焰?”姜晚眉头微蹙。听名字,此焰绝非普通火焰,很可能是冰凰仙子以无上神通,将极致冰寒与涅盘重生之火融合而成的奇异存在!冰火交融,其霸道与危险,恐怕远超想象。
“此焰焚身灼魂,专炼本源,寻常修士触之即化为冰晶尘埃。然,若能承受,对淬炼道体、凝练神魂、乃至感悟‘冰火相济’之妙,有莫大裨益。汝可敢一试?” 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与考验。
敢不敢? 姜晚几乎没有犹豫。
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与天争命。机缘往往与风险并存。她有玄水大道之种和玄冥真水护体,对冰寒之力抗性极高,更有五行宝珠调和,未必没有一线生机。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力量,需要快速提升,需要补全五行,去面对未来的强敌与挑战。
“晚辈,愿试。”她声音平静而坚定。
“善。”冰凰虚影微微颔首,“踏湖而行,至湖心莲台。试炼期间,冰雕守卫不会干涉。能否成功,全凭汝自身造化。” 言罢,冰凰虚影化作流光,重新没入宫门上的鸟篆之中,光华收敛。
与此同时,冰湖靠近姜晚这一侧的边缘,平滑如镜的玄冰髓湖面,悄无声息地凝结出一条宽约三尺、笔直通往湖心的晶莹冰径。冰径尽头,湖心处,一座由九片巨大玄冰花瓣托起的莲花状平台,缓缓从玄冰髓中升起,平台中心,一团人头大小、不断变幻着冰蓝与赤金色泽的奇异火焰,静静燃烧,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寒与炽热交织的矛盾气息。
九重冰凰涅盘焰!
姜晚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那条晶莹冰径。 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冰径两侧的玄冰髓缓缓流淌,映照着她孤身前行的身影。周围,无数冰雕静默注视,冰穹“星辰”光华清冷。 她的目标,是湖心那朵冰莲,以及莲心那团足以焚灭金丹、亦可淬炼大道的奇异火焰。
新的考验,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