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那句“自己弄盐”的话,像一颗火种,投进了苏家众人几乎冻结的心湖。尽管赵氏脸上写满了“这丫头疯了”的不信,苏秀秀也满眼怀疑,但眼下山穷水尽,哪怕是一根稻草,溺水的人也会拼命抓住。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破屋里就忙碌起来。苏明远按照苏晚晚模糊的“杂书”记忆,开始分派任务。
“晚晚,你带着青松和小草,去找那种地上泛白霜、味道发涩发苦的土,越多越好。”苏明远沉声道,他知道女儿心细,“记住,避开人。”
“慧心,大嫂,你们想办法多弄点雪水回来,要干净的。”他看向李慧心和王氏。
“大哥,我们两个,去找些大点的、平整的石块,再弄点细沙和干净的枯草。”他对苏明义说道。
赵氏见没安排自己,又不乐意了:“我呢?我干啥?”
苏明远看了她一眼:“你和秀秀,在家照看爹娘和三弟,再把我们捡回来的柴火整理一下,要耐烧的。”
赵氏撇撇嘴,虽不情愿,但想到昨晚公公的震怒,也不敢多说什么。
分工完毕,众人各自行动起来。苏晚晚带着苏青松和小草,挎着破筐,拿着木棍,走向村外那片荒原。寒风依旧刺骨,地上的白霜在晨曦中闪着冰冷的光。
“晚晚姐,我们要找什么样的土啊?”小草仰着脸,好奇地问。
“找那种,”苏晚晚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泛白的土,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咸涩味,又用舌尖极其轻微地碰了一下,立刻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咸苦,“像这样的,味道又咸又苦的。”
苏青松也学着样子辨别,他腿脚不便,主要负责在附近警戒,防止被人窥探。苏晚晚和小草则快速地将那些盐碱土挖起来装进筐里。
过程并不顺利。有些地方的土看起来泛白,但咸味很淡;有些则混杂着太多沙石。苏晚晚只能凭借感觉和那点微末的前世知识,尽量挑选。她的手指很快就被冻土和粗糙的盐碱颗粒磨得生疼。
另一边,李慧心和王氏用破瓦罐和能找到的所有容器,收集着相对干净的积雪。苏明远和苏明义则费力地从河边搬回几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又筛洗了一些细沙,收集了干燥的枯草。
等到日上三竿,众人才陆续回到破屋。苏晚晚三人带回了大半筐盐碱土,李慧心和王氏融化了足够的雪水,苏明远兄弟也准备好了石块和过滤材料。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也最考验耐心和体力的步骤了。
在破屋后面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苏明远和苏明义用石块垒了一个简易的灶,架上那个豁口的瓦罐。苏晚晚指挥着,将盐碱土倒入另一个较大的破陶盆里,加入雪水,用力搅拌、揉搓。
“这……这能行吗?看着就跟和泥巴似的……”赵氏忍不住又在一旁嘀咕。
苏秀秀也皱着眉,看着那盆浑浊的泥水,难以想象这里面能出盐。
苏晚晚没有理会,她全神贯注。等到泥土中的盐分充分溶解到水里,她让苏青松帮忙,将之前准备的枯草铺在一个破簸箕上,上面再铺上一层细沙,做成一个简易的过滤器。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陶盆里上层相对清澈的卤水,舀起来,缓缓倒入过滤器。浑浊的卤水透过细沙和枯草,滴落到下面接着的另一个破瓦罐里,果然变得清澈了许多!
“呀!水变清了!”小草惊喜地叫道。
这一步的成功,让原本持怀疑态度的赵氏和苏秀秀也忍不住凑近了些看。
过滤后的卤水被倒入架在灶上的瓦罐里,苏明远点燃了柴火。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熬煮。
火不能太大,否则容易糊底;也不能太小,否则水分蒸发太慢。苏青松主动接过了看火的任务,他坐在灶前,认真地添着柴火。苏晚晚则拿着木棍,不停地轻轻搅动卤水,防止结晶粘底。
时间一点点过去,瓦罐里的卤水慢慢减少,颜色也变得微黄。众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涩的气息。
赵氏又开始不安分:“这得煮到什么时候?费这么多柴火,要是最后啥也得不到,可就亏大了!”
“你少说两句!”苏明远低声呵斥。
就在这时,苏晚晚眼尖地看到,瓦罐边缘开始出现一些细小的、白色的结晶!
“有了!快看!”她激动地指给众人看。
大家立刻围拢过来,只见随着水分不断蒸发,瓦罐底部和边缘,逐渐析出了一层灰白色、带着些许杂质的结晶物!
“这……这就是盐?”李慧心声音颤抖,难以置信。
苏明远用木棍沾了一点,放在舌尖尝了尝,随即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带着苦涩的笑容:“是咸的!是盐!虽然……味道很涩,很苦,还有很多杂质……但确实是盐!”
成功了!他们真的从这荒原的泥土里,制出了盐!
尽管这“土盐”颜色灰白,颗粒粗糙,味道苦涩,远不如官盐纯净,但在生存面前,这已经是天大的奇迹!
赵氏也顾不上抱怨了,抢着用手指沾了点放进嘴里,随即被那浓重的苦涩味呛得直皱眉,但眼中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是盐!真的是盐!我们能活下去了!”
苏秀秀、王氏,连奶奶周氏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苏晚晚看着瓦罐底部那层救命的结晶,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在众人沉浸在喜悦中,开始小心刮取那些粗盐时,她借着身体的掩护,背对着大家,意识沉入空间,迅速将一小撮空间里雪白的精盐,混入刚刚刮下来、还带着湿气的土盐中。精盐迅速溶解,均匀地混合进去,虽然无法改变土盐的色泽和大部分杂质,但至少能中和掉一部分令人难以忍受的苦涩味。
这个过程极其短暂,没有任何人察觉。
当晚上,那锅依旧稀薄的糊糊里,加入了这来之不易的、带着苦涩却也有一丝纯咸味的土盐时,每个人都吃得格外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