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金门市的天空很蓝。晨雾淡淡的绕着海湾大桥，他们在为期一周多的语言课结束后，终于要开始真正的一号公路自驾游了。
这次他们没租费油又贵的骏马，转而在Avis订了辆空间更大的锐影。沈砚熟练的在联合广场的租车点办手续，递上护照、驾照、公证件和母亲的信用卡，快速扫过租赁合同，确认了损失险和第三方责任险都买齐了，省得以后麻烦。
“你们是要开一号公路南下吗？”办手续的亚裔小姐姐友善的问，得到肯定答复后，她认真的提醒道：“风景很美，但路有点难开。很多急弯，有时还有雾——很浓的雾，尤其在大苏尔以南的下午时段。一定要小心驾驶。还有记住，”她加重了语气，“停车标志意味着完全停死。不是慢慢溜过去。我知道那样很诱人，但这边的警察特别喜欢因为这个开罚单。”
沈砚点点头。他早就研究过金州的交规，特别是那个红色的八角形停车标志，必须停稳三秒。他甚至在金门市人少的路上特意练过几次，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看到标志就一脚刹车踩到底。
坐进锐影，车里空间果然比骏马舒服不少。沈砚调好座椅和后视镜，用AUx线连上水果4S，点开提前下好的歌单。里面有酷玩、魔力红和共和时代的歌，还有些美剧插曲和电影原声。音乐一响，车里的气氛就来了。他把手机架在出风口，打开狗狗地图，输入了第一个地点：半月湾。
车平稳的开出金门市市区，上了280号州际公路向南。这条路被称为“世界最美高速公路”之一，两边是开阔的绿色山丘，能看到一些科技公司和豪宅。在靠近帕西菲卡的地方，车头向西，正式拐上了金州一号公路。
就在拐弯的瞬间，右侧车窗外，一片广阔的蓝色大海突然就出现了，一直延伸到天边。那种开阔的感觉，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哇——！”郑宏毅和高远同时叫了出来，纷纷摇下车窗，带着咸味的海风立刻灌了进来。
第一站，半月湾。这是个节奏很慢的北金州海边小镇。他们把车停在海边的免费停车场。风很大，吹着头发和衣服，空气里都是新鲜的海水咸味。海岸线是一道漂亮的弧线，所以才叫这个名字。灰白色的沙滩又宽又干净，海浪一层接一层的涌上来。远处有几个抱着冲浪板的人，在冰冷的海水里等着浪。高远拿出他的佳能单反，换上广角镜头，找角度想拍下海浪的样子。郑宏毅则忙着用手机自拍，背景是蓝色的海洋和天空，急着想找个wi-Fi发朋友圈。
车继续往前开。一号公路开始露出它经典的样子：路紧贴着悬崖。左边是长满野草或光秃秃的褐色山壁，时不时有“注意落石”的牌子；右边就是太平洋悬崖，落差有好几十米，看着有点刺激。几乎每个弯道后面，都是全新的海景，惹得郑宏毅和高远一阵阵的叫。沈砚紧握方向盘，精神很集中，一边开车一边看风景，感觉很爽。
鸽子角灯塔，是一座白色的灯塔，红色的屋顶，孤零零的站在一个伸出去的海角上，背后是蓝色的海。这里的风大到快站不住人。他们在一个观景台停了车，一走下车，就被风推着走。海浪在几十米下的黑色礁石上撞得粉碎，声音像打雷，溅起的水雾在阳光下还有小小的彩虹。灯塔旁边有个小博物馆和青年旅舍。他们顶着风走到灯塔边的栏杆旁，看着这个孤独的灯塔，感受着大自然的威力。在避风的长椅上，他们吃了点随身带的士力架和水。
中午，到了蒙特雷。这是个老渔港城市。他们直接去了老渔人码头。码头的木地板走上去吱呀作响，非常热闹。空气里混着烤大蒜、炸海鲜和糖浆的味道，还有点鱼腥味。海鸥在天上盘旋尖叫，胆子很大，时不时就冲下来想抢游客手里的吃的。他们选了一家看起来人很多的餐馆“old Fisherman’s Grotto”，点了炸鱼薯条和蛤蜊浓汤。炸鱼外面脆里面嫩，薯条很粗。蛤蜊汤装在酸面包碗里，味道很浓。味道算不上多好，但坐在窗边，看着码头上的人、停着的游艇和水里偶尔探出头的海豹，感觉很不错。
吃完饭，他们沿着码头附近的海滨小路散步。这条路沿着蒙特雷湾，风景很好。一边是清澈的蓝色海湾，能看见水下的海藻；另一边是好看的房子和酒店。有很多人在这里散步、跑步、骑车。沙滩上有小孩在玩，有情侣抱着看海。他们走了很远，吹着海风晒着太阳，拍了些照片。
接下来是很有名的17英里路。这是一条在太平洋丛林和圆石滩之间的私人公路，要收10.25美元的过路费。这里以海岸线、高尔夫球场和藏在树林里的豪宅出名。
在入口交了钱，拿到一张标了21个景点的地图，他们就开始了这段路程。严格按照地图上的顺序停车看风景。
西班牙湾的海水冲击着雪白的沙滩，看着不像北金州，倒有点像加勒比海。
孤柏树长在海里的一块岩石上，已经有250多年了。它是17英里路的标志，也是金州的自然象征之一。观景台上全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排队跟它合影。这棵树看起来有一种孤独又坚强的感觉。
鸟岩远远看去，大礁石上像盖了层白雪，走近了才发现是密密麻麻的海鸥、鸬鹚和各种海鸟，叫声很吵，空气里都是鸟粪味。
卵石滩高尔夫球场的草坪绿得像地毯，紧贴着悬崖边，下面就是太平洋。能看到几个穿着poLo衫的人在打球，这个球场办过好几次美联邦公开赛。
每一处风景都很好看。郑宏毅一边拍照一边说：“这地方…有钱人的世界真是想不到。”沈砚则更专心的用单反相机拍光影，比如海浪打在礁石上的瞬间，孤柏树的影子，还有礁石上鸟的样子。
开出17英里路，下一个地方是卡梅尔小镇。这是个艺术气息很浓的地方，镇上的房子都像童话里的小屋，每一栋都设计得不一样，有尖顶、拱门和彩色的墙，院子里种满了花。主街两边都是画廊、古董店、服装店和甜品屋。
他们花了一会儿才在一条小街上找到停车位。然后就开始随便逛。走进一家卖手工玻璃的画廊，里面东西的价格让人咋舌。进了一家很香的面包店“carmel bakery”，买了刚出炉的苹果派。小镇很安静，很干净，时间好像在这里变慢了。高远完全沉浸在拍照里，忙着拍各种有趣的建筑和街景。
离开卡梅尔，天色开始变黄。真正的挑战和精华——大苏尔路段，就在前面。路变得更弯，起伏更大。一边是陡峭的圣卢西亚山脉，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太平洋悬崖。很多路段没有护栏，开车需要十二分的专注。沈砚关了音乐，全神贯注的开着车。
第一个让人震撼的是比克斯比溪大桥。这座建于1932年的混凝土拱桥，飞跨在一个很深的峡谷上，背景就是太平洋。几乎所有车都在桥北边的观景台停下来。他们也不例外。风还是很大，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站在悬崖边往下看，人类造的桥和自然风景的对比很强烈，让人心里挺震撼的。拍照是必须的，不管是大桥全景，还是以桥为背景的人像。
继续往南，他们在pfeiffer big Sur State park停了一下。一进公园，感觉瞬间换了个世界。高大的海岸红杉遮天蔽日，空气变得凉快、湿润又安静，都是植物和泥土的味道。阳光只能从树冠的缝隙里洒下一点光斑。四周很安静，只能听到鸟叫和附近大苏尔河的流水声。他们沿着一条小路走了一小段，摸了摸那些需要几个人才能抱住的古老大树，感受着和外面狂野海岸完全不同的安静力量。
天慢慢黑了，深蓝色的暮色笼罩了山和海。他们不敢在光线不好、路况复杂的山路上开夜车，决定住进提前订好的big Sur River Inn。这不是连锁旅馆，是一家很有特色的木屋酒店。房间分散在高大的红杉林里，门口有条清澈的小溪。房间设施简单但干净暖和，都是木头的香味。放下行李休息了下，就开车去几分钟车程外，山顶上很有名的网红餐厅Nepenthe吃晚饭。
餐厅本身就是个传奇，坐落在悬崖顶上，能俯瞰整个太平洋，视野非常好。他们到的时候，巨大的露天平台和靠窗的位子几乎都坐满了等日落的人。背景放着舒缓的爵士乐。菜单不便宜，他们点了招牌的Ambrosia汉堡和沙拉。说实话，食物味道一般，但跟这壮丽的景色比起来，也就不重要了。
他们很幸运的在平台边上找到了位置。看着太阳像个大火球，慢慢的沉进海里，把天空、云和整个海面都染成了金色、红色和紫色。颜色变得特别浓，跟打翻了颜料盘一样。整个过程很安静，平台上的人们都不说话了，只剩下按快门的声音和低低的赞叹声。当最后一丝光消失，一切变成深紫色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今天再累再贵，都值了。
吃完晚饭，回到River Inn。房间里几乎没手机信号，wi-Fi也断断续续的。他们围坐在房间外走廊的木椅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用手机微弱的信号，耐心的选着白天拍的上百张照片——半月湾的海浪、鸽子角的风、孤柏树的影子、比克斯比大桥的样子、红杉林的安静，还有Nepenthe的日落……挑出最满意的几张，用Instagram的滤镜加工一下，配上“highway 1”、“pacific blue”、“big Sur Sunset”这样的简单文字，发到了企鹅空间和朋友圈。上传速度慢得让人想死，那个圈转了很久才显示发送成功。但这好像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仪式，是向国内的朋友分享这份美好，也是对自己旅程的记录。
窗外是黑乎乎的山和永远不变的海浪声。一号公路的第一天，看了很多好看的风景，开车也挺紧张的。这条被很多人说“人生必去”的路，正把它最好看、最壮观的一段，展现在这三个来自华夏的少年面前。而他们的旅程，才刚刚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