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在云层中平稳穿行,驾驶舱内淡蓝色的光幕后坐着流云殿的舵手。
正是那位曾送赵远三人前往悬剑宗的流云殿弟子,他手法娴熟,目光不离前方的云路。
宋宇琛默默打出了一道隔音术,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身行头,在赵远面前晃了晃。
依旧是那件能隐匿气息的灰袍,脸上却多了一副乌漆嘛黑、看不出材质的兽皮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上面还用红色的染料画着几道细细的、歪歪扭扭的符文,瞧着有几分滑稽。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瓮声瓮气地开口。
“赵兄,你看我这全新伪装如何?”
“这次保管万无一失,绝无人能认出我宋宇琛!”
赵远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开口。
“宋家不是向来与流云殿保持着密切的贸易往来么?”
“此事,你知,我知,流云殿那些精明的管事们,恐怕更是门儿清。”
宋宇琛脸上的得意神情微微一滞,面具下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似乎在思索赵远话中深意。
赵远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继续不紧不慢地补刀。
“你这气质,就算套个麻袋,别人也知道里面装的是宋家大少爷。”
“一股子灵石味儿,隔着老远都呛鼻子。”
宋宇琛闻言,那股子洋洋自得的劲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那面具上歪歪扭扭的红色符文,此刻在他自己感觉来,也透着一股傻气。
赵远懒得再理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枚漆黑的玄冥晶。
晶石入手,依旧是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凉。
他尝试着催动体内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特殊血脉之力。
玄冥晶表面那危险的幽光似乎收敛了些许,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比初见时温顺了不少。
这东西,与他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牵绊。
就在赵远凝神打量玄冥晶的刹那,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主线任务发布:【调查三千年前正道魁首‘玄冥宗’衰落的真相】。”
“当前线索:流云殿。”
“任务奖励:未知(将根据调查完成度进行最终评定)。”
赵远持着晶石的手指猛地一紧,心中掀起了波澜。
玄冥宗,在他穿越前看过的原着小说中,根本连一丝一毫的提及都没有。
而且,系统发布的任务,向来都是围绕着林志天、宋宇琛这样的天命之子展开。
可如今这个所谓的“玄冥宗”,这枚诡异的晶石,还有他血脉中那隐隐约约的感应……
这一切,分明都与他赵远自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来,这次流云殿之行,绝不仅仅是当个两年箭术教习那么简单了。
赵远不动声色地将玄冥晶收回系统背包,目光转向舷窗外飞速倒退的云海,语气平静地开口。
“宋兄,你身为东海宋家少主,见闻广博,可曾听说过北洲一个名为‘玄冥宗’的宗门?”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像是不经意提起。
“或者说,这个玄冥宗,与我们要去的流云殿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瓜葛?”
宋宇琛正对着光可鉴人的舱壁,调整着脸上的兽皮面具,闻言一怔,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刮着信息,眉头微微皱起。
“玄冥宗?”
他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
“这个名字,我倒是从未听闻过。”
“流云殿嘛,在东洲也算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他们以精妙的箭术、独特的枪法、神奇的机关炼器之术,还有那门《凌霄御风诀》闻名。”
“他们的宗门风格,怎么说呢,有些……嗯,闲散自在,不太像那些一心追求极致杀伐之道的宗门,反而更像是一群沉醉于各种奇特技艺的匠人。”
“赵兄你说的这个玄冥宗,单听名字,就透着一股子刚猛霸烈的味道,感觉和流云殿完全是两种路数,八竿子都打不着。”
“况且,据我所知,整个神洲大陆之上,似乎也从未出现过一个叫玄冥宗的顶尖强宗。”
宋宇琛挠了挠头,面具都险些被他抓歪。
“不过赵兄你若是真的想了解,我可以暗中动用家族在各处的情报渠道帮你打探一番。”
“我宋家的情报网,在这东洲之内,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宋宇琛注意到赵远眉宇间那一闪而逝的凝重神色,立刻关切地凑近了些许,压低了声音。
“赵兄,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还是说,你在担心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去流云殿,会给你平添麻烦?”
赵远回过神来,对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敷衍的笑容。
“没什么,就是对一些古早的秘闻有些好奇,随便问问罢了。”
宋宇琛却像是已经认定了赵远是在为自己之事烦忧,立刻挺直了胸膛,用力地拍了拍,发出“嘭嘭”的闷响。
“赵兄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我宋宇琛这次绝对洗心革面,低调行事,就权当是你的家仆随从!”
“绝不给你惹出半分是非!”
他偷偷朝着赵远挤了挤眼睛,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神秘的意味。
“而且,经费方面,绝对管够!”
约莫两日之后,飞舟的速度开始缓缓降低。
透过前方的巨大舷窗向外望去,下方不再是无边无际的缥缈云海。
一片连绵起伏的巍峨群山,如同一条条匍匐的巨龙,环抱着一片地势开阔的巨大谷地。
令人感到颇为意外的是,这传说中的流云殿,并非赵远先前在心中勾勒的那般,与悬剑宗一样,仙雾缭绕、灵气氤氲的仙家福地。
脚下的谷地之中,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依着山势而建,显得错落有致,别具一格。
但与寻常仙家宗门截然不同的是,在那山谷的深处,时不时地便有炽热的暗红色地火之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都映照得微微发亮。
目光锐利些,还能隐约看到在陡峭的山壁之间,有巨大的水车正被无形的力量驱动着缓缓转动,水车又带动着更为复杂精密的齿轮结构,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沉重声响。
空气之中,隐隐弥漫着一股极为奇特的混合气息。
既有高年份灵木所特有的淡淡清香,又夹杂着大量精铁在高温下被煅烧锤炼时才会产生的炽热焦糊之气。
赵远与宋宇琛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之色。
这流云殿的整体画风,与他们之前所接触过的悬剑宗那样的传统剑宗,或是其他以法术修炼为主的宗门,当真是大相径庭,天差地别。
确如外界传闻所言,当真是别具一格,独树一帜。
那位流云殿的筑基期舵手,显然对这里的航线极为熟悉,他神情自若地操控着飞舟,使其轻盈平稳地缓缓降落在了流云殿山门之前一片用巨大的青色玉石铺就而成的开阔广场之上。
飞舟刚刚停稳,舱门尚未完全开启。
一阵轻微却富有节奏的“笃笃笃”的声响,便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了赵远和宋宇琛的耳中。
赵远凝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高约莫三尺左右,通体似乎是由某种坚韧的灵木与泛着青幽光泽的青铜铸造而成的古怪童子状偃偶。
关节连接之处,镌刻着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光的繁复阵纹。
它正迈着一种平稳却又略显奇特僵硬的步伐,朝着他们所在的飞舟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它走到两人面前数尺之地停下,胸口处镶嵌着的一枚留音石微微亮起。
紧接着,一个略微带着些许空灵回响,让人一时间难以分辨出是男是女的声音,便从那留音石之中清晰地传了出来。
“阵法感应,来客请止步。”
“请问阁下,可是由玄云护法引荐而来的赵远教习?”
“还是……前来为本殿修缮西院水榭的鲁班阁王师傅?”
赵远:“……”
宋宇琛:“……”
两人隔着尚未完全打开的飞舟舷窗,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都有些感慨。
这流云殿……还真是从进门开始,就处处都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