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仓库的庆功宴,热闹得像一口煮沸的东北乱炖锅,各种声音和气味翻滚交织。炭火的噼啪声、啤酒瓶的碰撞声、豪放的笑骂声,还有那三十八个鬼婴“咿咿呀呀”如同背景和弦般的嬉闹,构成了一曲独特的胜利交响乐。
柴晓忠举着一串烤得焦香四溢的罗非鱼,环顾这如同民俗杂技团混合烧烤摊的现场,哭笑不得地吐槽:“老章,说好的庆功宴整铁锅炖大鹅呢?这咋变露天烧烤了?”
章临渊正用后槽牙利落地撬开一瓶啤酒盖,“噗”地吐掉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这才抹着嘴边的泡沫笑道:“没办法啊柴队!咱家这帮‘小丫头片子’不干呐!非说上回野象谷那场‘烧烤派对’(指用火焰喷射器烤行尸)没过足瘾,咱这叫以毒攻毒,帮它们进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脱敏治疗!” 他话音刚落,几个胆大包天的鬼婴就嘻嘻哈哈地蹿上烤架边缘,青黑色的小脚丫在灼热的铁条上飞快踩踏,跳起了火星四溅的“亡灵踢踏舞”,引得众人一阵笑骂和躲闪。
“哎哟我滴亲娘姥爷!”邹倒斗正弯腰小心翼翼地翻烤着一把鸡翅膀,一簇被鬼婴蹦起来的、带着阴气的火星子不偏不倚,正好溅到他裤裆关键位置。布料瞬间烫出个小洞,邹大师“嗷”一嗓子,捂着关键部位原地蹦起三尺高,那扭曲的舞姿比中了邪的行尸还夸张几分,逗得全场爆笑。
气氛被炒到最热,不知谁用破锣嗓子起了个头,众人便不管不顾地、参差不齐却又充满力量地嚎起了那首刻进骨子里的《少年壮志不言愁》。歌声粗粝,甚至严重跑调,却带着一股涤荡邪祟、直冲云霄的豪气,连仓库顶棚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落下。鬼婴们听不懂歌词,但被这炽热的气氛感染,纷纷抱起没啃完的烤玉米,当作荧光棒一样拼命挥舞,小嘴里发出“嗷嗷”的附和声,绿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沈茜好不容易从一群抢鸡腿、抢羊腰子的汉子中间挤出来,略显狼狈地整理着西装套裙。她小心翼翼地把几份沾了星星点点鸡腿油和炭灰的保密协议塞回公文包,刚松了口气,忽然发现其中一份协议的背面,不知被哪个调皮小鬼用炭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卡通鬼脸,正冲她顽皮地吐着舌头。她先是愕然,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在这片喧闹的海洋里,章临渊看似随意地晃悠着,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最终“滑”到了他的核心队员——召婷、金月和白冰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
召婷正小口小口地啃着一串烤蘑菇,姿态斯文,与周围狼吞虎咽的汉子们格格不入。金月则对付着一只烤得有些焦黑的鸡翅膀,啃得满脸油光。白冰则远离烧烤主战场,蹲在角落一个备用轮胎上,膝盖上摆着他那个滋滋冒电火花的“茅山科技”语言转换器,正拿着螺丝刀戳戳点点。
章临渊用他那根从不离身的甘蔗棍,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白冰那宝贝装备,一脸嫌弃:“我说小白啊,你这‘霹雳贝贝快乐盒’能不能消停点?下回再给重要俘虏电得口吐白沫、跳起霹雳舞,耽误了正事,我就把这玩意儿绑你身上,让你天天跟它‘亲密接触’,感受一下啥叫真正的电流刺激!” 他语气戏谑,但眼神却敏锐地扫过白冰手指上几个新鲜的红点和小烫伤痕迹。
白冰头也不抬,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闷声回应:“章队,电压不稳是技术迭代探索期的必要代价。能量场不稳定,恰恰说明它正在突破临界点……”
“迭代个屁!我看是‘嗝儿屁’的嗝!”章临渊毫不客气地打断,顺手抢过金月手里那半只黑乎乎的鸡翅膀,把自己刚烤好、油汪汪的一串大腰子塞到她手里,“月啊,慢点啃那黑炭头,没人跟你抢。瞅你这吃相,跟刚从饿鬼道里爬出来似的,八百年没吃饭啊?咋的,上次任务饿着了?下回出发前老子给你裤腰带上栓俩五仁压缩饼干,让你边走边啃!”
金月先是一愣,看着手里香喷喷的大腰子,脸“唰”地红了,嘟囔道:“头儿,我这是化悲愤为食量,那鸡翅烤得太失败了……”
“悲愤个锤子!胜利了懂不懂?吃就要吃好的!”章临渊的甘蔗棍又转向召婷,“还有你,小婷婷,光啃蘑菇能吃饱?来来来,毛子刚孝敬过来的秘制羊腰子,大补!瞧你瘦得,跟个小鸡崽似的,野象谷的风稍微大点就能把你连同鬼婴一起吹上天!以后打架机灵点,站我后边,别老闷着头往前冲,你那小身板够凶悍行尸啃几口的?塞牙缝都不够!”
召婷没好气地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接过羊腰子,小声怼道:“头儿,您这关心人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跟村口二大爷骂街似的,听着就想跟您练练。”
章临渊“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又灌了口啤酒,看似漫不经心,却把队员们眉宇间残留的疲惫、身上细微的绷带和轻伤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这时,柴晓忠拿着半瓶啤酒走过来,很自然地跟章临渊碰了一下瓶颈。章临渊脸上的嬉笑收敛了几分,他看着柴晓忠那被热带阳光晒得黝黑、带着风霜痕迹的脸庞,又扫过他身边那些虽然身上挂彩、眼神却依旧如鹰隼般锐利的缉毒警们,语气变得少有的真诚:
“柴队,说真的,”他声音不高,但在喧闹中清晰可闻,“我老章,平时插科打诨,没个正形,搞封建迷信(自称)一套一套的。但心里,门儿清。”他指了指还在玩闹的鬼婴和那口酸菜缸,“我们对付的这些玩意儿,再邪门,再诡异,说到底那也是‘物’,是超自然的东西,有套路可循。可你们……”他目光凝重地看向每一个缉毒警,“你们面对的那些毒贩,可是实打实、丧心病狂的‘人’。人心歹毒,比什么尸蛊邪术都难测。你们天天在真正的刀尖上跳舞,在雨林里跟亡命徒拼杀,守护那条看不见的防线,是真刀真枪,是真不容易,是真英雄。”
他举起酒瓶,提高了声音:“敬你们!‘金色盾牌,热血铸就’!这话放你们身上,一点不掺假,是实打实用命拼出来的!”
柴晓忠显然没料到章临渊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爽朗又带着些感慨的笑容,重重拍了拍章临渊的肩膀:“老章!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分工不同而已。没有你们在后面对付这些神神鬼鬼的‘幺蛾子’,替我们扫清这些常规手段难以解决的障碍,我们很多仗也没法打,甚至可能莫名其妙就吃了大亏。”他也举起酒瓶,环顾自己的队员和章临渊的团队,“都是为了‘母亲的微笑’和‘大地的丰收’,都是为了这片土地!干了!”
“干了!”周围的缉毒警们和特事局的成员们纷纷举杯,不同的制服,不同的领域,此刻眼神中却闪烁着同样的信念与并肩作战后的深厚情谊。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融洽与热烈。
月光如水,悄悄透过仓库高窗,柔和地淌进那个巨大的、作为鬼婴们小窝的酸菜缸。玩累了的三十八个小家伙,像一个个青黑色的糯米团子,互相依偎着蜷缩在缸底,发出细细的、满足的呼噜声,睡得香甜。章临渊晃悠过去,把一直叼在嘴里(或者说插在后衣领)的甘蔗棍拿下来,又不知从哪儿扯来几片巨大的芭蕉叶,像模像样地给小家伙们掖了掖“被角”,嘴里嘟囔着,声音是罕见的温和:“睡吧睡吧,小兔崽子们,明儿个带你们去后山撸椰子,管饱!保证比烤玉米甜!”
仓库外,临时隔离的审讯室里,被章临渊的“鼻涕SpA”招待过、浑身还残留着小孩儿牙印的控尸人素猜,正对着冷冰冰的墙壁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而温暖的酸菜缸内,某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鬼婴,无意识地把怀里抱了半天的、已经啃得乱七八糟的烤玉米,偷偷塞进了旁边柴晓忠随手放下的、那顶带着国徽的警帽里,仿佛送上了一份它觉得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