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斋外堂的铜铃声,如同冻结灵魂的丧钟,瞬间碾碎了内堂那脆弱的、由绝望和一根焦黑绳索维系着的死寂。
叮铃...叮铃...
声音冰冷、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穿透紧闭的月洞门,直接刺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浓烈到极致的阴寒死气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玉棺旁那盏微弱的返魂香引灯,火苗连挣扎都没有,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刘掌柜和陈科长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都冻僵了!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次来的“东西”,远比之前的黑白无常更加恐怖!那弥漫的威压,带着一种来自幽冥深处、执掌生死的绝对意志!
月洞门外,并非只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三道身影如同从墨汁中晕染而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为首者,依旧是一身惨白长袍,高帽遮面,手持哭丧棒。但袍服上却多了暗金色的繁复纹路,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严。他身后,除了那持拘魂索的黑无常,还多了一位!这位身形更加高大魁梧,身穿暗青色、布满扭曲符文的狰狞铠甲,手持一柄缠绕着黑色锁链、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巨大鬼头刀!头盔下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深渊凝视,锁定了内堂中所有生魂!
白无常(或者该称之为高阶无常了)那惨白的、毫无表情的脸缓缓抬起,空洞的目光扫过内堂。在看到玉棺中房东眉心那缕微弱魂火、柱子毫无生息的躯体、昏迷的姜一、以及那枚散发着死寂气息的暗青色金属球时,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时辰已至。”高阶无常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如同万载寒冰砸落,“此女,阳寿终,魂魄残,当引渡。”
“此男,”他冰冷的目光落在柱子身上,“身死魂消,亦当引。”
“此匣...”他的目光落在金属球上,空洞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声音依旧冰冷,“阴司失册之器,当...封存。”
他身后的黑无常沉默上前一步,手中的拘魂索发出低沉的嗡鸣。那持鬼头刀的狰狞阴将更是踏前一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手中鬼头刀上的锁链哗啦作响,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显然,他们是来“强制执行”的!
“不...等等!”刘掌柜强行压下灵魂的颤栗,挣扎着站起,挡在玉棺前,声音嘶哑,“大人明鉴!此女阳寿未尽!魂魄乃被邪器所害!此男为救她而重伤濒死!他们...他们还有一线生机!”他指着那根搭在柱子心口和金属球之间的焦黑绳索,“您看!联系仍在!魂魄未散!求大人开恩!再给一点时间!”
高阶无常空洞的目光落在那根焦黑的绳索上,又扫了一眼金属球,平板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阴阳铁律,不容亵渎。时辰已过,残魂当收。阻挠者,同罪。”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冰冷的铁律宣判!黑无常手中的拘魂索猛地扬起!化作一道乌光,直射玉棺中房东的眉心!要将那缕微弱魂火彻底拘走!那狰狞阴将更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鬼头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斩向按着绳索的陈科长!显然是要斩断那最后的联系!
完了!刘掌柜的心沉入万丈深渊!陈科长看着劈来的鬼头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却依旧死死按着绳索,没有退缩!柱子胸口的绳索末端,那微弱的连接感剧烈波动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咳...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带着血沫的咳嗽声,猛地从软榻上响起!
姜一!他竟然在这绝对的死亡威压下,硬生生被灵魂深处的剧痛和极致的危机感刺醒了!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几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黑影和那劈向陈科长的狰狞鬼头刀!怀中的八卦盘冰冷死寂,盘面上的小草如同枯死的野草。
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执念瞬间压过了一切!
他猛地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根维系着最后联系的焦黑绳索,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混合着口中咳出的鲜血,凌空狠狠一划!
没有符纸!没有朱砂!没有法力!
只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意志,混合着口鼻喷涌的滚烫鲜血,在虚空中留下了一道歪歪扭扭、血淋淋的轨迹!
“...封...!”一个沙哑到不似人声的音节,从姜一破裂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嗡——!!!
就在姜一血手划落、音节吐出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根搭在柱子心口和金属球之间的焦黑绳索,如同被注入了最后一点火星!绳身上早已熄灭的暗金符文,极其微弱地、如同回光返照般,闪烁了一下!
而姜一在虚空中以血划下的那道歪扭轨迹,竟然没有消散!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吸附在绳索之上!那道血痕迅速蔓延,沿着焦黑的绳索流淌,瞬间将绳索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紧接着!
噗!噗!噗!
绳索两端,按在柱子心口和金属球表面的位置,猛地爆发出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决绝封印意味的暗红光芒!
这股光芒出现的刹那!
黑无常射出的拘魂索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在距离房东眉心三寸处骤然停滞,发出刺耳的嗡鸣,无法寸进!
狰狞阴将劈下的鬼头刀,也在距离陈科长头顶不到一尺处猛地顿住!刀身上缠绕的黑色锁链剧烈抖动,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却无法再落下分毫!
高阶无常那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上,空洞的双眼第一次猛地睁大了一丝!那平板无波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惊愕波动:“...血符...封禁?...以凡血...引法则...?!”
他看出来了!姜一在绝境中,以自身精血和灵魂意志为引,强行沟通天地间最本源的“封禁”法则碎片,将其附着在了那根残存着最后一丝“锁妖缚邪”本源的绳索上!形成了一道极其简陋、极其脆弱、却又蕴含着真正“封禁”法则之力的——血符封印!
这封印的力量微弱得可怜,可能下一秒就会被无常的力量碾碎。但它蕴含的那一丝法则本质,却真实不虚!它暂时封住了房东那缕魂火与外界的联系,也封住了金属球与柱子之间那脆弱的能量通道,使得无常的拘魂索和阴将的鬼头刀被法则之力短暂阻隔!
“噗!”姜一在划出血符后,再也支撑不住,口中鲜血狂喷,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身体软软地倒回软榻。
“姜天师!”刘掌柜悲呼一声,扑了过去。
陈科长死里逃生,浑身冷汗,依旧死死按着那根被暗红血光笼罩的绳索,感受着绳索两端那被强行“加密”凝固住的微弱联系。
高阶无常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暗红血符,又扫过昏迷的姜一,那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但周围的空气却仿佛凝固成了冰坨。显然,这出乎意料的变化,让他感到了...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愤怒。
他缓缓抬起那只惨白的手,没有指向任何人,只是对着虚空,轻轻一压。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阴司法则之力,如同无形的万仞冰山,轰然降临!狠狠压向那根被血符封印的绳索,以及绳索两端的房东魂火和金属球!
他要以绝对的阴司法则,强行碾碎这渺小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