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九点,沈易准时踏入位于中环的易辉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繁忙景象尽收眼底,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宽大办公桌面上的文件上。
刚坐下不久,关三便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几份最新的票房报表和市场分析。
“沈生,《蜀山》在香江上映首周,票房已经破五百万。”
关三将报表放在桌上,语气中带着兴奋。
“各大院线反馈上座率爆满,影评人评价也多是赞誉,尤其特效和动作场面。”
“嘉禾那边虽然同期上了部喜剧片,但完全不是对手。
观众对特效武侠片的反响非常热烈,特别是年轻观众。”
沈易点点头,目光扫过票房简报,未露太多喜色:
“北美分公司那边,《第一滴血》呢?”
“《第一滴血》在北美两千家影院同步上映,首周末票房一千八百万美元,业界预测最终票房可能突破八千万美元。”关三脸上露出笑容。
“史泰龙这次彻底翻身了,好几个好莱坞制片厂都在打听我们接下来的项目。”
“很好。”沈易在文件上签了字,“尽快安排《第一滴血》在香江上映,同步启动《蜀山》的北美发行。
这两部是今年的重头戏,宣传预算可以再追加百分之二十。”
“明白。”关三记下,又翻开另一份文件,“另外,霓虹娱乐印象那边……按照您的吩咐,香江阶段的拍摄内容已经全部录制完成。
咱们何时方便前往东京,开始下一阶段的拍摄。”
沈易靠在椅背上,指尖轻敲桌面:
“不急。先把录制的内容先在电视台播放,看看市场反响。”
“好的。”关三收起文件,继续汇报,“还有几部戏的进度:
《A计划》上周杀青,正在后期制作;《最佳拍档》《败家子》《难兄难弟》也同时杀青;全部进入宣传准备阶段。”
“全部安排在暑期档之后上映。”沈易迅速决策,“九月到十二月,每月一部,与《蜀山》和《第一滴血》错开。”
“还有一件事需要您定夺。”关三翻开文件夹的另一页,语气变得慎重。
“tVb节目部总监昨天亲自来电,对《少女校园》的播出模式提出了正式意见。”
沈易抬眼:“什么意见?”
“他们表示,我们‘每周播一集、全年无休’的播出策略,打乱了电视台整体的节目编排周期。”
关三如实汇报,“tVb的年度节目表通常是按季度规划,配合广告招商和收视率考核周期。
我们这种美剧式的播出模式,让他们在广告排期、宣传资源分配,甚至与其他制作公司的协调上都遇到了困难。”
他看了看笔记,继续道:“陈总监的原话是:
‘希望易辉能够理解电视台的运作规律,尽快给出一个解决方案。
比如将这一季的内容在暑期前完结,第三季可以等到明年春季再开始,这样双方都能更好地配合规划。’”
关三顿了顿,补充自己的观察:
“虽然措辞客气,但陈总监的语气很明确。如果我们不调整,tVb可能会在暑期档结束后,将《少女校园》从黄金时段调整到晚间十点后,或者……直接暂停播出,等我们‘重新规划’后再谈续约。”
沈易听完,沉默了片刻。
“理解电视台的运作规律?”沈易重复这句话,“他们怎么不理解一下,正是我们这种‘打破规律’的播出模式,让《少女校园》的收视率从开播时的15点,稳定增长到现在的32点?
怎么不理解一下,这部剧给tVb带来的广告收入,比他们同期其他节目高出多少?”
关三点头:“这些数据我都反馈过。
但陈总监说,收视率只是一方面,电视台需要考虑的是整体生态。他们的原话是:
‘不能因为一棵树长得太好,就任由它破坏整片森林的生长周期。’”
“好一个‘整片森林’。”沈易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
“那我们就换个地方种树。既然tVb觉得合作有困难,《少女校园》就不在他们那里播了。”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却掷地有声:
“香江不是只有一家电视台。你去联系丽的呼声,探探收购的可能性。
两亿港币左右应该能拿下。收购完成后,我们自己的剧集,想怎么播就怎么播。”
关三精神一振:“明白!我马上着手。”
“记住,”沈易补充道,“接触时先以内容合作为切入点,了解清楚他们的股权结构、债务情况和核心资产,特别是电视牌照。一周内我要看到初步报告。”
“是!”
tVb的“意见”在沈易意料之中——任何一个成熟的体系,都会本能地排斥颠覆性的变革。但时代的浪潮从不等待犹豫者。
既然旧森林容不下新树,那就亲手培育一片全新的森林。而收购丽的电视台,就是第一把开山斧。
关三领命离去后不久,陈展博带着金融部的报告进来。
“沈生,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在恒生指数上的资金已经增加到一亿港币,目前浮盈百分之十五。”
陈展博将数据图表铺开,“另外,杠杆服务业务上线一个月,开户数已经超过三千,大部分是中小股民。
风险控制方面,我们设置了严格的保证金比例和强制平仓线。”
沈易仔细查看了数据:“恒生指数可以收割了,最后再投入。
杠杆业务可以适当放宽门槛,但风险控制系统必须牢不可破。”
陈展博会意地点头离开。
紧接着进来的是江磊和杨冉。
两人如今分管易辉的安保体系和部分地下事务,气质更加沉稳干练。
“沈生,大陆新来的那批退伍人员已经安排进公司,目前总安保人员达到五百人。”
江磊汇报道,“中环、尖沙咀、铜锣湾等核心区域的店铺和物业已经实现全覆盖,但深水埗、旺角一些边缘地段,还有古惑仔不时闹事。
虽然联系o记处理了几次,但治标不治本。”
沈易皱眉思考片刻,果断下令:“继续扩大安保队伍,年底前目标招收一千人。
深水埗和旺角那些地方,不用等他们闹事再处理。
派人主动接触各个堂口的话事人,愿意合作的,可以给他们一些边缘业务做;不愿意的……”
他顿了顿,“让o记有足够的证据抓人。”
杨冉补充道:“武校那边,现在正是暑期,招了三百多名短期学员。
大多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有些是底层家庭送来学门手艺,有些本身就好勇斗狠。
长期班学员目前稳定在一百二十人左右。想请示下一步的训练方向。”
“军事化管理。”沈易明确指示,“先从纪律和体能抓起。
武术教学以八极拳、形意拳等传统实战拳种为主,可以适当加入空手道、柔道的对抗技巧。
核心思路是,实用化、军事化的传统武术为主体,外来技法为辅。
结业考核优秀的,可以直接吸收进安保队伍。”
“明白!”
两人刚离开,慈善基金会的张总监便抱着账本进来。
这位中年女士面容慈善,但此刻眉宇间带着忧色。
“沈生,基金会这一年来收到各界善款总计八百余万,但我们在九龙城寨改建、贫民医疗援助、福利院的运转、失学儿童救助等项目上的支出已经超过两千万。”
她翻开账本,“虽然您之前注资了三千万,但按照现在的支出速度,资金压力还是很大。”
沈易没有看账本,直接说:“我再拨三千万。不过张总监,我们的慈善事业不能只局限在香江。”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大陆现在贫富差距也在拉大。特别是偏远山区和农村,需要帮助的人更多。
基金会下一步要向大陆延伸,先从羊城、闽浙等地开始,建希望小学、乡村诊所。
稍后我会派专人负责这件事,你做好交接和辅助工作。”
张总监眼睛一亮:“好,我这就开始准备调研报告!”
送走张总监后,科技公司的总监阿昌抱着一个银灰色金属箱子匆匆进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沈生!完成了!”他打开箱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三样产品:一台便携式摄像机、一部黑色砖块状手机、以及一个拳头大小的简易机械人模型。
“摄像机完全按照您提供的技术图纸制造,比霓虹国同类产品轻百分之三十,分辨率高百分之二十。”
阿昌拿起摄像机演示,“手机已经可以量产,至于机械人……”
他指着那个小模型,“这是第一代测试版,可以完成简单的抓取和移动指令,基础架构已经打通了!”
沈易逐一检查产品,特别是那部手机——虽然相比后世显得笨重,但在这个模拟电话和寻呼机为主流的时代,这无疑是革命性的产物。
“量产准备如何?”
“摄像机和手机的生产线已经在香江工厂调试完毕,下月可以投产。机械人还需要三个月完善。”
阿昌汇报道,“不过沈生,如果真要大规模量产,香江的工厂面积和人工成本可能……”
“这个你不用操心,你们尽快完善机械人。”
“好的,沈生。”
阿昌离开后,沈易拿起电话,拨通了羊城政府部门的热线。
几声转接后,对面传来熟悉的官员声音。
“王主任,我是沈易。想问问开发区那边工厂的竣工情况。”
“沈先生!正想跟您汇报呢。”王主任语气热情,“整个易辉科技园的主体建筑已经全部完工,水电管网都已接通,目前在进行内部装修和厂区绿化。
按照现在的进度,下个月底就可以交付使用!”
“很好。”沈易果断道,“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开始招聘工人了。
易辉计算机、摄像机、手机这三条生产线要率先启动。
这需要当地政府协助宣传和招募。”
“这是关乎经济发展的大事,我们一定全力支持!”王主任立刻表态。
“市里已经开了会,要把易辉科技园作为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宣传。
招工启事明天就可以见报,劳动局会配合组织招聘会。”
挂断电话,沈易按下内部通话键:“燕姗,洁英,来我办公室。”
几分钟后,黎燕姗和蓝洁英匆匆赶到。
“两件事。”沈易言简意赅,“第一,科技公司需要大量高管和职业经理人,你们以易辉集团的名义,在香江和海外发布招聘广告,待遇从优。
第二,羊城工厂下月底投产,需要至少一千名工人,你们配合当地政府,尽快启动招募程序。”
黎燕姗迅速记录:“高管招聘侧重哪些领域?”
“电子工程、生产线管理、市场营销、国际商务。”
沈易列举,“特别是熟悉霓虹国和欧美市场的人才,重金挖。
工人招聘要严格把关,优先录取有电子厂经验的,没有经验的也要年轻、识字、肯学。”
蓝洁英问:“招聘规模这么大,是否需要成立专门的人事团队?”
“你们先牵头,下周前我要看到团队名单和招聘方案。”
两人领命离去后,办公室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沈易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中环繁华的街景。此刻是上午十一点半,阳光正烈。
他沉思片刻,回到办公桌前,拨通了港督办公室的专线。
“您好,我是易辉集团沈易。有些事情想与港督阁下商谈,关于科技产业发展和香江未来经济布局,不知港督阁下近期是否有时间接见?”
对面秘书显然知道沈易的分量,恭敬回应:“请沈先生稍等,我立刻请示。”
两分钟后,秘书回电:“港督阁下明天中午十二点至一点有时间,可以在港督府与您共进工作午餐。不知沈先生是否方便?”
“非常方便。请转告港督阁下,我准时到访。”
傍晚六点半,沈易的车准时驶入半山何家别墅的私家车道。
暮色中的半山豪宅区灯火渐起,何家这栋占地广阔的法式别墅更是灯火通明,透过雕花铁门能看到精心打理的花园和泳池的粼粼波光。
管家早已在门厅等候,恭敬地将沈易引至二楼的茶室。
这是一间中西合璧的茶室,一侧是紫檀木的中式茶案,另一侧是法式落地窗,窗外是香江岛的璀璨夜景。
何鸿声坐在茶案主位。何朝琼则安静地坐在侧位,今天换了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长发简单挽起,正专注地烫洗茶具。
“沈生,准时。”何鸿声笑着抬手示意,“坐。朝琼,给沈生斟茶。”
“何生客气了。”沈易在客位坐下,向何朝琼点头致意,“何小姐。”
何朝琼微微颔首,手法娴熟地完成温杯、投茶、注水、出汤一系列动作,将一盏琥珀色的普洱茶轻推到沈易面前:“沈生请。”
茶香袅袅。
寒暄几句后,何鸿声切入正题,手指轻轻叩击茶案:
“沈生,这次请你来,主要是想聊聊那位罗斯柴尔德先生的动向。
雅各布·罗斯柴尔德在亚太的布局,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沈易端起茶杯,不动声色:“何生消息灵通。”
“他在东京见了三井、住友几家财团的首脑,在新加波会了淡马锡和星展银行的高层,在悉尼见了澳新银行的人。”
何鸿声如数家珍,“他的意图很明显——要在亚太开一家罗斯柴尔德银行。
而且从行程来看,他似乎更倾向将第一家分行设在东京。”
沈易抿了口茶:“何生怎么看?”
“东京是他在亚太最好的跳板。”何鸿声分析道,“霓虹跟米国关系特殊,金融管制相对宽松,又有成熟的金融市场。
更重要的是,霓虹财团对欧洲老牌金融家族一直抱有合作兴趣。
雅各布如果能在东京站稳脚跟,下一步就是新加波、香江,然后辐射整个亚洲。”
这番分析精准老道。
沈易放下茶杯,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雅各布在亚太的布局,应该影响不到濠江的赌业吧?何生为什么这么在意?”
何鸿声笑了,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我这是在为沈生你着想。”
他身体微微前倾,“雅各布的女儿莉莉安小姐,现在跟你的关系匪浅。
如果罗斯柴尔德家族在亚太打下根据地,以后他们对你,对莉莉安小姐,甚至对你们的关系,都会有更深的影响。
我担心,这会让你未来的路更难走。”
这话说得含蓄,但沈易听明白了——赌王是在提醒他,莉莉安背后的家族势力一旦在亚太扎根,他与莉莉安的关系就不再是单纯的男女之情,而会掺杂更复杂的家族利益和金融博弈。
“谢谢何生关心。”沈易神色平静,“不过这个问题,我不担心。
第一,我有能力应对;第二,我现在跟大陆关系密切,这本身就是一张重要的牌;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清明:
“雅各布在亚太建银行,受冲击最大的不是我们,是汇丰、渣打这些已经在亚洲深耕百年的老牌银行。
如今大陆市场他们进不去,香江被汇丰、渣打垄断得铁板一块,雅各布只能从霓虹、高丽、新加波这些地方入手。
他的入场,会打破现有的金融格局,到时候说不定反而给我提供了崛起的机会。”
何鸿声眼中掠过一丝赞赏。
这个年轻人看问题的角度,果然不同凡响。
“至于莉莉安,”沈易继续说道,语气坦然,“她和我之间,感情是感情,事业是事业。
我分得清,她也分得清。罗斯柴尔德家族想在亚太布局,可以,但游戏规则要大家一起定。
如果他们认为凭家族名号就能在这里畅通无阻,那就错了。”
何朝琼斟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沈易一眼,又迅速垂下。
何鸿声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看来沈生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那我就不多言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还有件事——你那个大庄园,动静不小啊。
听说你要建几十栋别墅?”
沈易坦然承认:“是有这个计划。主要是为了方便工作和生活。”
“年轻人有魄力是好事。”何鸿声似笑非笑。
“不过树大招风。你现在影视、金融、科技、地产几头并进,再加上这个庄园,恐怕会引来不少关注。”
“该来的总会来。”沈易举杯,“我敬何生一杯,多谢提点。”
何朝琼适时为两人续茶。茶室里一时安静,只有茶汤注入杯中的轻响。
“朝琼。”何鸿声忽然开口,“你带沈生去阳台看看夜景,我打个电话。”
“好的,爸爸。”何朝琼起身,对沈易做了个请的手势,“沈生,这边。”
两人走到法式落地窗外的宽阔阳台。
半山的晚风带着凉意,俯瞰下去,整个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如铺开的星河。
“沈生刚才说得很好。”何朝琼倚在栏杆边,声音在晚风中显得清冷。
“雅各布的银行如果进入亚洲,第一个睡不着觉的确实是汇丰。”
沈易侧头看她:“何小姐对金融也很了解。”
“爸爸让我打理部分家族投资,总要学一些。”何朝琼转头看向他,“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沈生说‘游戏规则要大家一起定’。你打算怎么定?”
这个问题问得直接。
沈易望着远处的灯光,缓缓道:“罗斯柴尔德家族有他们的优势——全球网络、百年信誉、庞大的资本。
但他们也有劣势——不熟悉亚洲的人情世故,不了解这里的政商关系。
我可以提供他们需要的东西:本地渠道、政商资源、市场洞察。
但前提是,合作必须平等,利益必须共享。”
他顿了顿:“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让他们的银行,成为卡在我未来发展咽喉上的一只手。”
何朝琼静静听着,月光洒在她侧脸上,轮廓分明。
“沈生考虑过和何家合作吗?”她忽然问,“在金融领域。”
沈易笑了:“何小姐有兴趣?”
“爸爸一直想拓展银行业务,但香江的银行牌照太难拿了。”
何朝琼直言不讳,“如果罗斯柴尔德家族要进来,或许是个机会。
何家可以提供他们在濠江和东南亚的渠道,以及……某些特殊领域的经验。”
她说得含蓄,但沈易明白——“特殊领域的经验”,指的是何家经营赌场数十年积累的庞大现金流管理、跨境资金流动和高端客户网络。
这些正是银行最看重的资源。
“这件事,可以深谈。”沈易给出了积极的回应。
两人回到茶室时,何鸿声已经打完电话,正看着棋盘上的一局残局。
“沈生会下围棋吗?”他问。
“略懂。”
“那来一局?”何鸿声笑道,“让我看看,沈生在棋盘上的风格,是不是和商场上一样。”
何朝琼重新烫杯沏茶,安静地坐在一旁观棋。
棋盘上,黑白子渐次落下。
何鸿声的棋风老辣厚重,步步为营;沈易的棋风则灵动多变,时而稳健,时而奇兵突出。
中盘时,何鸿声执黑一子落下,形成对白棋大龙的围剿之势。
他抬眼看了看沈易:“沈生,这局你怎么解?”
沈易凝视棋盘片刻,没有去救那条看似危急的大龙,反而在棋盘另一端落下一子,开辟了新战场。
“何生围我的大龙,我就去掏你的根基。”沈易平静地说,“棋局这么大,何必在一处纠缠?”
何鸿声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好一个‘何必在一处纠缠’!”
这一局棋下了近一个小时,最终以和棋告终。
“后生可畏啊。”何鸿声放下棋子,感慨道,“沈生,以后有空常来喝茶下棋。”
“一定。”
离开何家别墅时,已是晚上九点。何朝琼亲自送沈易到门口。
“沈生,”她忽然轻声说,“爸爸很欣赏你。他很少和人下棋下到和局。”
沈易看着她:“何小姐呢?”
何朝琼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我觉得,沈生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车驶离半山,沈易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今晚的会面,信息量很大。赌王对雅各布的警惕、对莉莉安关系的提醒、何家潜在的金融合作意向……每一件事都需要仔细斟酌。
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何朝琼最后那句话。
“很好的合作伙伴”——这个评价,从何朝琼口中说出,别有意味。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整,沈易准时踏入位于中环上亚厘毕道的港督府。
这座殖民地风格的白色建筑在正午阳光下显得庄重威严,但今日的气氛却透着一丝不同寻常——
港督麦理浩爵士亲自在门厅等候,这已经是极高的礼遇。
“沈先生,欢迎。”麦理浩年近六旬,身材挺拔,灰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标准的英国绅士风度,但那双深陷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敏锐的光。
“港督阁下,很荣幸。”沈易与他握手,力道适中。
午餐安排在面向花园的小餐厅,长桌上铺着白色亚麻桌布,银质餐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菜品是简单的西式三道菜,侍者斟上红酒后退至远处。
寒暄几句香江近况后,沈易放下刀叉,直接切入正题:
“港督阁下,我今日前来,是想与您商讨一项将在未来彻底改变香江通信方式的技术。”
麦理浩抬眉:“愿闻其详。”
“我称之为‘蜂窝移动通信系统’。”
沈易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文件夹,展开几张设计图和示意图。
“简单来说,就是在全港建立多个信号基站,形成一个像蜂巢一样的网络覆盖。
用户携带手持终端——我们暂时叫它‘移动电话’——就可以在任何有信号覆盖的地方,随时拨打电话。”
他指着图纸上的基站分布图:
“不再是固定电话线,不再是只能在特定地点接听的传呼机。
而是真正的、随时随地的双向语音通信。”
麦理浩接过图纸,眉头微蹙,但眼神明显被吸引了。
他担任港督多年,对香江的发展有着深刻理解,自然能嗅到这其中的革命性意味。
“信号如何传输?覆盖范围多大?终端设备有多大?”他连问三个关键问题。
沈易早有准备:“通过无线电频段传输。初期覆盖中环、尖沙咀、铜锣湾等核心商业区,逐步扩展到全港十八区。终端设备目前……”
他比划了一个砖块大小,“大约这么大,重约半公斤,未来可以做到更小。”
麦理浩沉默片刻,拿起红酒杯轻轻晃动:
“沈先生,你知道鹰国本土也在试验类似技术。但成本极高,一个基站就要数十万英镑。”
“所以我们需要规模。”沈易身体前倾,“香江面积小、人口密集,是测试和推广这项技术的绝佳试验场。
初期投资确实巨大,但一旦建成,将极大提升香江的商业效率和市民生活质量。”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更重要的是,这不仅仅是移动电话。
这套系统的基础设施,还能支撑另一项革命性技术——计算机远程联网。”
麦理浩眼神一凝:“请继续说。”
“想象一下,警署的电脑可以实时与巡逻警车、前线警员交换信息;
银行的各分行之间可以即时同步账目;
企业的管理层可以随时调取各地工厂的数据;
甚至未来,普通市民可以通过电脑与朋友交流、获取信息、娱乐……”
沈易描绘的画面极具冲击力,“这将使香江在信息时代领先亚洲至少十年。”
午餐已经凉了,但两人都顾不上。
麦理浩沉思良久,问出关键问题:
“安全性呢?这样的系统,如果被不法分子或敌对势力利用……”
“任何技术都有两面性。”沈易坦诚回应,“但我们可以设置多层加密和权限管理。
而且,能够掌握尖端计算机技术的终究是少数。
相比之下,这套系统对警方维稳、商业发展、社会管理的正面作用,将远远大于潜在风险。
即便有不法分子想要利用系统漏洞,我们公司也有办法反制,这一点我可以向港督阁下保证。
到时出现了类似问题,我们公司负责解决。”
他补充道:“事实上,我已经与内地相关部门沟通过,他们对此表现出浓厚兴趣。
如果香江能率先建成示范网络,未来可以推广到整个大湾区。”
这句话击中了麦理浩最关心的点——香江的独特地位和桥梁作用。
作为港督,他一直在平衡鹰国利益、香江发展和与内地的关系。
一项能让香江在科技领域领先内地、又能促进与内地合作的技术,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
“资金和牌照呢?”麦理浩问得更具体了。
“易辉科技会承担主要投资。至于牌照……”
沈易直视他,“我希望港府能特批一张‘实验性移动通信网络运营牌照’,给我们五年时间建设并商业化。
如果五年后未能达到约定标准,牌照自动收回。”
这个条件相当克制,显示了沈易的诚意。
麦理浩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港督府花园里精心修剪的草坪。
几分钟后,他转身:“沈先生,我需要咨询通讯事务管理局和技术顾问。但原则上……我同意支持这个项目。”
沈易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但面色依旧平静:“感谢港督阁下。”
“不过,”麦理浩走回座位,目光深邃,“这项技术一旦落地,将改变太多东西。
电话公司、传呼台、甚至邮政系统……很多人的生计会受影响。
港府需要时间做社会评估和缓冲安排。”
“我理解。”沈易点头,“我们可以分阶段推进,先从商业区试点。
我们公司也正处于发展扩大阶段,移动通讯的建立也需要人才落地,如果有失业人员,我们公司可以接收。”
午餐重新开始,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两人聊起香江的经济前景、房地产市场、文化发展。
甜点上桌时,麦理浩看似不经意地问:
“对了,听说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雅各布先生,最近在亚太活动频繁?”
沈易心中一动,知道这才是今天会面的另一个重点。
港督府不可能不关注罗斯柴尔德这样的金融巨鳄在香江周边的动向。
“是,雅各布先生确实在考察亚太市场。”沈易放下甜品勺,“他想在东京开设罗斯柴尔德银行亚太总部。”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麦理浩问得直接,“对香江的金融地位,是威胁还是机会?”
沈易沉吟片刻:“我认为是好事。
香江要成为真正的亚洲金融中心,就不能只有汇丰、渣打这些银行。
更多国际顶级金融机构入驻,只会让我们的市场更活跃、更国际化。”
他顿了顿:“至于资金……香江从来不缺资金。缺的是好的投资机会和创新的金融产品。
罗斯柴尔德的到来,或许能带来一些新的思路。”
麦理浩凝视着他:“我听说,雅各布先生的侄女莉莉安小姐,现在是你的……重要伙伴?”
这个问题很敏感,但沈易坦然回应:
“莉莉安是易辉集团的战略顾问,也是我个人很好的朋友。
但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罗斯柴尔德家族在香江的任何投资,都会遵守香江的法律和市场规则。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这番表态既坦诚又有分寸。
麦理浩点点头,不再深究。
他举起酒杯:“沈先生,香江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实业家和创新者。为了香江的未来。”
“为了香江的未来。”沈易举杯相碰。
下午一点半,会面结束。
麦理浩亲自送沈易到门厅,这在港督府的接待规格中实属罕见。
坐进车里,沈易长舒一口气。今天的会面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移动通信牌照有了初步承诺,雅各布的事情也给了港督一个安心的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