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日。
镇魔城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氛围里。联军高层,尤其是参与过林清悦秘密会议的核心成员与苍云真人等人,都隐约嗅到了什么。空气中弥漫的离别与紧迫感,像无形的低气压,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林清悦没再去前线,也没再召开任何会议。她与萧夜离一起,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和苍云真人做最后的交接上。
她详细阐述了“净魔雷衍盘”的使用方法、布阵方位、能量供应需求,以及可能出现的状况与应对策略。她留下三枚成品阵盘,还有足够炼制另外十枚的完整图纸、工艺步骤,以及她推演出的“净魔封灵大阵”简化版原理总纲。这些资料都用神念刻录在特制玉简中,设下复杂禁制,唯有苍云真人及长老议事团共同授权,方能开启。
“阵盘威力虽强,终究是外力,且数量有限,不可依赖。”林清悦郑重叮嘱,“联军真正的根本,在于人心,在于纪律,在于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还请长老务必坚持已定的改革方向,培养骨干,公平处事。”
苍云真人接过沉甸甸的玉简和阵盘,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年仅十几岁、却已隐隐有宗师气度的少女,感慨万千:“清悦,你放心。你留下的这些,不仅是珍贵的传承与利器,更是莫大的信任。老夫以道心起誓,定会善用此物,不负你与萧少主所托。”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只是……你此去,前路莫测,务必珍重。天衍宗,镇魔城,永远为你留着位置。”
“多谢长老。”林清悦深深一礼。对于这位一直支持信任自己的长辈,她心中满是感激。
交接完毕,林清悦回到戍卫司的临时住所。她需要一些时间独处,处理最私人的告别。
然而,她刚回到住所不久,门外的禁制就被触动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哥林清璇和刚伤愈不久的大哥林惊风!
“大哥!二姐!你们怎么来了?”林清悦又惊又喜,连忙将两人迎入屋内。林惊风伤势虽愈,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显然还未完全恢复元气。林清璇一身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赶路的疲惫,眼神却很明亮,见到妹妹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
“不只是我们。”林惊风沉声道,眼中带着一丝自豪与激动,“父亲……带着林家大部分能战之人,还有母亲,已经抵达镇魔城外五十里的‘迎客亭’了!”
“什么?!”林清悦猛地站起身,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父亲林震天,带领林家主力……来了?母亲也来了?
“消息是萧少主通知我们的。”林清璇解释道,目光复杂地看了妹妹一眼,“他说你即将远行,归期未定,建议父亲过来……见你一面,也有些家族事宜需当面相商。”
林清悦心头一震。萧夜离……他连这都考虑到了。
没有犹豫,林清悦立刻向苍云真人报备,然后与大哥二姐一起,火速赶往城外迎客亭。
迎客亭位于镇魔城与后方安全区之间的小山坡上,此刻已被林家修士暂时清场。林清悦赶到时,只见亭外黑压压站了不下三百人!皆是林家精锐,修为最低也是筑基期,其中更有十数名金丹期的族老与客卿,气息连成一片,虽不及联军磅礴,却自有一股家族凝聚的锐气与厚重。
队伍最前方,一名身着玄色家主袍、面容威严、气息沉凝如渊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正是林家当代家主林震天,化神初期修为!他身侧,一位气质温婉雍容、眉眼与林清悦有几分相似的妇人,正是母亲苏月柔,元婴中期修为。
三哥林惊云和小弟林惊羽也赫然在列,正兴奋地朝她挥手。
看到这熟悉的、血脉相连的面孔,感受到那毫无保留的关切与支持的目光,林清悦鼻尖一酸,连日来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骤然松动。
“父亲!母亲!”她快步上前,声音微哽。
林震天看着快步走来的小女儿,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骄傲与疼惜,随即又化作沉稳。苏月柔则已上前,一把将女儿揽入怀中,声音带着哽咽:“我的悦儿……瘦了,也……长大了。”
简单的拥抱,胜过千言万语。林清悦感受着母亲怀中熟悉的温暖,连日来的疲惫、压力,以及对未知前路的彷徨,似乎都被这温暖的港湾暂时抚平。
“好了,月柔,先让孩子说正事。”林震天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目光转向林清悦,眼神锐利,“悦儿,萧少主传讯,言你决定随他前往上天界?”
亭内,只剩下林震天、苏月柔、林惊风、林清璇、林清悦五人。禁制已起,隔绝内外。
林清悦点了点头,将前因后果简明扼要地向家人说明:萧夜离的身份、魔劫根源的猜测、自身混沌灵根与鸿蒙空间可能涉及的因果,以及前往上天界的必要性与紧迫性。关于“前世”与“挚爱”的部分,她选择暂时隐瞒,那太过私密,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解。
听完女儿的讲述,亭内一片寂静。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林震天和苏月柔,也被这信息量巨大、牵扯层次极高的内幕所震撼。
上天界、紫霄萧家、魔渊本源、混沌道源、鸿蒙空间……这些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都足以颠覆认知。
良久,林震天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儿:“难怪……难怪你进步如此神速,际遇如此非凡。原来,我林家竟出了如此……了不得的人物。”
他的语气里,有震惊,有恍然,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自豪与担忧的沉重。
“悦儿,你决定了?”苏月柔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眼中满是不舍与心疼,“那上天界……毕竟太过遥远,也太过陌生。你一个人……”
“母亲,我不是一个人。”林清悦反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坚定,“萧夜离他会与我同行。而且,我有必须去的理由。不仅仅是为了追寻更高的道途,更是为了……寻找彻底终结魔劫的可能,也是为了……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包括林家。”
她看向父亲:“父亲,我走之后,林家在此界,处境或将微妙。我虽在联军中留下了一些后手与香火情,但终究……”
林震天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他站起身,走到亭边,望着远处镇魔城巍峨的轮廓,沉声道:“悦儿,你能有此担当与远见,为父甚慰。林家,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你为家族争来的荣耀与地位,林家自会珍惜,也会凭自己的本事去稳固、去发展。”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清悦:“你不必担心家族。为父虽不才,但经营林家数百载,自有分寸。你留下的战功、人脉,还有你与萧少主的关系,都是林家宝贵的财富。但林家,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也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与自信:“你尽管去追寻你的大道,去面对你该面对的挑战。林家,永远是你的后盾!若有一日,你在上天界站稳脚跟,需要家族助力,只需一道传讯,林家纵隔千山万水,亦会倾力来援!若你……在外受了委屈,林家也永远是你的家,随时可以回来!”
这番话语,铿锵有力,充满了父亲的担当与家族的力量感。
林清悦眼眶发热,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惊风也走上前,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声音沉稳:“清悦,放心。大哥会尽快恢复,执掌好家族在此界的事务。你留下的‘净化工坊’核心成员中,有我们的人,林家会暗中给予支持,确保这条线不会断。”
林清璇柔声道:“二姐也会帮你留意联军与各方的动向,通过楚家、火家的关系,维系好林家的地位。你在前方闯荡,家里的事,有我们。”
连向来跳脱的林惊云也难得正经:“三哥我虽然修为差点,但搞情报、弄点小发明还是可以的!保证不让家里吃亏!”
小弟林惊羽更是挥舞着小拳头:“姐姐最厉害!惊羽会努力修炼,以后去上天界找姐姐!”
家人的支持,如同最温暖的阳光,驱散了林清悦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与不安。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的背后,有血脉相连、可以完全信任的亲人。
亲情的力量,在此刻,比任何神功秘籍、绝世法宝,都更能给予她勇气与力量。
林清悦站起身,对着父母兄长,深深一礼:
“父亲,母亲,大哥,二姐,三哥,惊羽……谢谢你们。”
“清悦,定不负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