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雄一不懂。
“你听。”她拉着他耳朵靠近窗户。
风拂过屋檐,带来一阵奇异的嗡鸣。
不是风声,也不是鸟叫,而是一种低语,像是千百个声音同时说话——
“我们不想打仗了……”
“我不想再杀人了……”
“我想回家……”
那是亡灵的声音。
不再是工具,不再是符号,而是真正活着的灵魂。
“他们拒绝成为政治武器。”爱美喃喃,“他们选择超脱。”
小林雄一怔住。
这一刻,他仿佛看见无数冤魂从地下升起,不是复仇,而是告别。
“我们要做的,不是阻止他们。”她看向他,“而是帮他们找到归宿。”
雄一泪流满面。
他终于懂了。
所谓“天狼计划”,不是召唤亡灵,而是逼迫他们再次陷入战争轮回。
而真正的胜利,是让他们自由。
第二天清晨,三人悄然出发。
雄一背着太郎,爱美手持一枚残破令牌——那是她在佐藤遗物中找到的,上面刻着一句古文:
靖国神社门前,杀气冲天。
一群身穿黑袍的祭司围成圆阵,中央是一座巨大石台,正散发着诡异红光。
“他们要启动最后仪式!”爱美低声,“一旦完成,亡灵将彻底失控。”
小林雄一咬牙:“我们进去。”
“不行。”爱美拦住他,“你必须留下。”
“为什么?”
“因为你才是真正的血脉。”她直视他,“只有你能引导亡灵离开人间。”
小林雄一愣住。
“你不是普通人。”她轻声道,“你是那个曾在战场上见过太多死亡的男人,你的灵魂早已不属于这个世界。”
小林雄一颤抖。
原来祖父当年之所以选择隐退,并非懦弱,而是为了守护这份力量。
“我懂了。”他说,“我要做最后一次献祭。”
爱美流泪:“你不该这么做。”
“我是小林家族最后一人。”他微笑,“如果连我都不能救他们,谁还能?”
他走进神社,脚步坚定如铁。
阳光照在他背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亡灵们开始躁动。
它们不再服从命令,而是聚集在他周围,像潮水般涌来。
小林雄一闭眼,张开双臂。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他说,“我是你们的兄弟。”
刹那间,天地震动。
红光熄灭,白雾升腾。
亡灵们一个个化作光点,飞向天空。
他们不再愤怒,不再哀怨,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让我们解脱。”
但是很快天又变了, 一片片黑云回到靖国神社,那是被召唤的亡灵......
小林雄一倒下时,听见太郎在耳边哭泣。
他睁开眼,看到爱美站在不远处,泪流满面。
“我们输了,快走。”她轻声说。
小林雄一眼角湿润。
他摸了摸太郎的脸,低声:“走吧,我们不是历史的奴隶,而是未来的种子。”
......
1937年冬,北风卷着雪粒砸在脸上,像刀子刮过皮肤。
林泽光的睫毛结了霜,眼睛却亮得惊人——那是火种,是不肯熄灭的魂。
他站在废墟中央,脚底踩碎枯枝的声音清晰如鼓点。
赵登禹靠在他肩上,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染红了他的军装袖口,也染红了这片死寂的土地。
“别管我……”赵登禹喘着气,声音嘶哑,“你走。”
林泽光没说话,只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那是一种沉默的承诺:你若倒下,我就陪你死在这儿。
王志邦蹲在断墙后,手指摩挲着枪栓,眼神冷得能冻住空气。
他不是怕死的人,他是怕没机会再开一枪。
“他们留了个缺口。”他说,语气像冰层下的暗流,“像是故意让我们逃。”
林泽光眯起眼,嗅到硝烟与血腥混合的味道——那是死亡的气息,也是陷阱的甜香。
他低头看赵登禹的脸,那张曾笑得张扬、骂人时最凶悍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嘴唇微颤。
“为什么?”林泽光问,声音低沉,“我们刚炸了他们的补给线,他们为何不杀尽我们?”
赵登禹笑了,嘴角裂开一道血痕:“因为……他们在等我们去送死。”
那一刻,林泽光明白了。
这不是围剿,是狩猎。
敌人知道他们会突围,也知道他们会冲向那个缺口——那是多门二郎设下的局,用人性的贪婪和战士的骄傲作饵。
“我们不能过去。”王志邦突然站起来,枪口指向天空,“他们会埋伏,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林泽光摇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他看见李铁柱眼中闪过的犹豫,听见孙大勇咬牙时牙齿摩擦的声音,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汗味与恐惧。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不怕死,而是怕活着没意义。
“我们不是逃命的。”他说,声音不大,却像锤子敲进每个人心里,“我们是来报仇的。”
赵登禹忽然抓住他的衣领,力气大得吓人:“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死了,替我把这身衣服烧掉。”
林泽光愣住了。
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旧军装,上面绣着“忠勇”二字,是他唯一带在身边的念想。
“我不烧它。”他说,“我要穿上它,亲手把多门二郎的头砍下来。”
赵登禹笑了,眼角有泪,但没落下来。
“好兄弟……”他说,“记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话音未落,一声炮响撕裂天幕。
火焰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村庄。
日军的机枪扫射而来,子弹擦着地面飞溅,泥土翻滚如浪。
林泽光猛地将赵登禹推向掩体,自己却迎着弹雨冲向前方缺口。
他听见王志邦怒吼:“你疯了吗?!”
他听见李铁柱喊:“队长!回来!”
但他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只有一个人走出去,才能引开敌人的火力。
只有一个人暴露,才能让其他人有机会活下来。
他在缺口处停下脚步,站成一道孤影。
风穿过破烂的衣角,像一首无声的挽歌。
远处,多门二郎的身影出现在高处,穿着笔挺的军装,手里握着一把武士刀,笑容冰冷。
“林泽光!”他用汉语喊,语调优雅得像在朗诵诗,“你的部下已经无路可退,何必牺牲你自己?”
林泽光抬起脸,鼻翼翕动,闻到了血腥味、焦土味、还有他自己心跳的节奏。
“我不是为了活命。”他说,声音穿透炮声,“我是为了让你记住——中国人,不会跪着求饶。”
多门二郎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赞赏:“真是个有趣的灵魂。”
然后,他挥手。
炮火再次轰鸣,子弹如雨落下。
林泽光倒下了,但不是立刻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