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像急雨,重机的节奏像铁匠的锤。
阿强在堤坝后拉着步兵老赵:“你们咋冲得这么猛?”
老赵一撇嘴:“管他呢,命抢回来才有饭吃。”
江玉娇换了空军服衫,披件陆军外套,笑道:“走,给龙云那群家伙看看空军不是光会飞。”
趁262旅扛住正面火力,264旅像刀尖直接捅向敌海军司令部方向。
雨点打在枪管上“滋滋”冒烟,带着金属的焦香和泥土的腥味。
莫晓妍冲进一栋仓库,踢开门就看见两个鬼子抱着电话机,吓得像猫被泼了水,她二话没说,手里盒子炮嘭嘭两声,屋里响声全没了。
司令部方向很快传来敌机支援的尖啸。
天空里一抹熟悉的影子滑过——
阿强猛抬头:“那不是上午跑掉的那架零式?”
江玉娇瞳孔一缩:“它怎么到这儿?”
风里传来机枪的爪声,像猛兽在黑暗拂过背脊。
“它盯的是……咱们步兵?”莫晓妍放下望远镜,脸色发白。
阿强握紧拳头:“这家伙有鬼,上午逃走不是偶然。”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战场上不是每一颗子弹都随机飞——有眼睛在挑人杀。
此刻,264旅离司令部不到三百米。
张治中在地图上划线,嘴里像念咒:“压到江边……聚而歼之。”
忽然,无线电里插进来个焦急的声音——
“88师前锋被侧翼火力压制——是空袭!”
阿强立刻扑到电话旁:“老江,你还飞得起来吗?”
无线电另一头短促吐息:“还能飞……你别问我多久。”
炮声、机啸、枪雨在同一瞬间抱成团。
空气又苦又辣,混着雨水,咽进嗓子像吞刀片。
步兵在泥浆里匍匐前进,子弹在耳畔“嗡”地唱,像死神捻着人耳廓低语。
莫晓妍冲到堑壕边,把头盔猛扣到老赵脑袋:“别逞能,下去!”
老赵抹掉脸上的泥:“我是死是活,得让鬼子知道我来过。”
就在司令部外最后一片空地,双方像两堵墙撞在一起。
雨线被火光割断,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像陈年的酒——呛得人眼眶酸,嗓子发紧。
阿强趴在废墟上看向东方的天——那抹零式的影子又出现了,但这回,它并不是攻击,而是盘旋。
它像是在等待什么。
江玉娇握着望远镜喃喃:“它在找……某个人。”
阿强寒毛倒竖:“谁?”
还没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冲进耳膜——是高志航,从日军阵地后方空切直冲下来,机枪扫开一条空道。
“走!推到江边!”
264旅的军旗在雨幕中像火焰一样猎猎作响。
司令部方向的火光被渐渐吞没,零式抖了一下机翼,缓缓拉高消失在云端。
它的离开,并没有带走那种被盯着的感觉。
仿佛这场大捷,只是棋盘上的一子,而棋手还没露面。
阿强吐出口气——硝烟和雨水混成的热气——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血。
他转头冲江玉娇笑了笑:“反正,今天的账,我们先记一笔大的。”
江玉娇点头:“剩下的……等下次见面。”
夜色像湿漉漉的布,罩住了整个上海。
雨停了,战场的硝烟还在,冷得像刚拔过牙的空槽——风一吹,生疼。
阿强坐在翻倒的沙袋上,手里攥着个被炸歪的军表。
“这表现在只剩‘滴’了。”
江玉娇瞟他一眼:“你都能活着,表才是真老实的。”
“老实?它比我还怕死。”
他笑了一下,笑纹里全是疲惫。
此时,莫晓妍端来一壶糊成黑炭的姜汤。
“喝吧,别等冻成冰棍儿再上天。”
阿强吸了一口——辣得眼泪直冒,舌头也像被火铲刮了一下。
“这姜是用枪管炒的?”
“要不,试试生喝煤油?”莫晓妍眉毛一挑。
高志航这时从废墟里走来,靴底全是湿泥,风帽下的眼睛深得像夜。
他开门见山:“那架零式,不是普通的巡逻机。”
江玉娇眯眼:“你怀疑……它是人盯人?”
“人盯人不稀奇,坏的是——它知道我们谁会在什么位置。”
莫晓妍咬牙:“内鬼?”
没人答话,但火光在他们眼底跳了一下。
三天后,虹桥的晨雾像冷羊毛,被风一点点剥开。
阿强正在检修机翼,手上全是机油,那味道浓得能顶翻宿舍一桌馒头。
忽然,防空哨的铃声炸响——“空袭!”
江玉娇第一个翻身上机:“等这天等了三天,老子今天不带雨具了。”
阿强追上去:“你就怕雨?”
“不怕,我怕你搅混了我的瞄准线。”
十八架霍克再次咬合,队形像齿轮啮进蓝天。
阳光被机翼切成一格格,烫在脸上。
云层翻滚,像一锅煮沸的牛奶——忽然,一道白光插进视野。
是它。
那架零式像一条白鲨,悄无声息地划开云,朝队形的后尾一咬。
被咬的正是新来的菜鸟飞行员小吴。
“掩护!”高志航压下杆,霍克瞬间俯冲。
阿强侧翻射击,火舌在风中咆哮——子弹带着金属的嚼劲,擦过零式机尾。
可那家伙像早就算好路线,一旋、一拉——直接翻出枪口死角。
江玉娇咬着牙吼:“这就是上次它跑掉的手法!”
零式不恋战,绕了半圈,做了一个看似炫技的翻滚,竟直直从他们阵前钻过。
瞬间,阿强看清了驾驶舱——
一张年轻的脸,东方面孔,眼神像冰上刮刀。
他喃喃:“这是……中国人?”
江玉娇一声闷响:“不可能——”
高志航的声音像钉子:“别跟它死缠,保护小吴下撤!”
落地后,机棚里空气闷得跟烂鱼市似的,全是燃油、汗、湿木头和焦铁的混味。
莫晓妍把飞行帽扔在桌上:“不是错觉,那机舱里的人……像是和咱一个族。”
江玉娇冷笑:“要么是叛徒,要么是——假象。”
阿强抹了把脸:“假象也得有人替他铺路。”
高志航摊开一张空军调度表:“三次空战,它都出现,而且都在咱们最吃紧的时候——可它从不抢战果,只挑脆弱位置下手。”
莫晓妍眯眼:“这就是狩猎。”
江玉娇附和:“更像是放风——有人在地面等它的信号。”
消息从陆军那边传来——
264旅在推进中遇到诡异空袭,敌机数量少,但准确打掉了旅部的通讯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