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座古老的钟楼缓缓升起,钟面裂开一道缝,里面传出一个稚嫩童音:“欢迎回家。”
“什么鬼?”阿强差点跳起来,“这不是幻觉吧?!”
“不是。”莫晓妍低声说,“这是南京在说话。”
话音未落,地面开始震动,不是地震那种毁灭性的摇晃,而是一种缓慢的、有节奏的心跳——咚、咚、咚,像无数亡魂正在苏醒。
江玉娇蹲下身,手指触地,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就像摸到了婴儿的脸颊。她怔住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原来……它们一直都在等我们。”
下一秒,整座城市亮起无数盏灯,不是电灯,而是烛光,是从地底升腾而来的、属于过去的光。每一束光都映出一张脸——年轻、绝望、英勇、哭泣……
有人喊:“别忘了我们!”
有人哭:“救救孩子!”
还有人笑:“兄弟,下次见。”
江玉娇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滚烫的泪滴落在地上,竟化作一朵朵小小的花,瞬间绽放,香气扑鼻,甜得让人心碎。
“妈的……”阿强抹了把脸,声音沙哑,“老子居然哭了。”
“你不是唯一一个。”莫晓妍咬唇,眼里泛红,“我他妈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哭了。”
三人沉默良久,直到风吹散最后一丝尘埃。
江玉娇抬头望天,眼中不再是恐惧,而是坚定:“我们不是来复仇的,也不是来证明谁对谁错的。”
她顿了顿,声音轻却有力:
“我们是来告诉他们——你们没有白死。”
这一刻,令牌再次发光,这次不是为了穿越,而是为了铭记。
它飞向空中,悬停于南京城中央,化作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
那年冬天,南京城还没下雪,但风比刀还利。空气里飘着铁锈味儿,混着烧焦的稻草香——那是百姓家灶膛里最后一点温暖,也可能是日军坦克碾过城墙时留下的油污气息。
会议室里的灯泡忽明忽暗,像一颗快要熄灭的心脏。蒋介石坐在主位上,手指敲着桌面,节奏快得像是在数心跳。他没说话,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沉默比骂人还可怕。
刘斐站起来了,个子不高,却挺得笔直,像根刚从冰河里捞出来的钢钉。他一开口就带火:“诸位!上海完了,我们再守南京?这不是打仗,这是送死!”
“你这话听着像逃兵。”白崇禧冷笑一声,眼角泛红,不是因为哭,是因为烟熏的,“但我信你敢说真话。”
“我可不是逃兵。”刘斐甩了甩袖子,动作干脆利落,“我是军人,不是烈士。我要活下来,才能继续打鬼子!”
何应钦慢悠悠地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神像老鹰盯住猎物:“你说得对,但我们不能让日本人踏进首都一步,哪怕只是一步!”
“那你不如直接把城门焊死,然后让大家排队去跳江!”徐永昌突然插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你以为你是朱元璋?守城靠意志?守得住吗?守不住就得死人!”
陈诚猛地站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嘴唇都在抖:“你们懂什么?南京是国父陵寝所在地!是我们中华文明的脸面!丢了它,我们连骨头都不剩!”
“脸面?”刘斐差点笑出声,“你现在讲脸面,明天日本人在中山陵前开枪扫射,你能用脸挡子弹吗?”
“你——”陈诚气得手发抖,“你根本不懂什么叫责任!”
“我懂!”刘斐一把扯开领口,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旧疤,“这是我去年在上海被炸断肋骨留下的纪念品!我现在不疼,因为我已经学会怎么疼得清醒!”
屋外传来一声闷雷,仿佛整个天空都在为这场争吵喘不过气。雨点开始砸窗,噼里啪啦,像无数小脚丫子跑过屋顶。有人默默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中,每个人的脸都模糊了,只有眼睛亮得惊人。
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半瓶白酒,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他是军统特工林远,外号“阎王腿”,走路无声,眼神阴鸷,左耳缺了一角,据说是在苏州被刺刀划破的。他走到桌边,把酒瓶往桌上一放,咕咚一声响,吓得几个将军差点跳起来。
“各位大佬,别吵了。”林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我知道你们纠结啥——是不是怕丢脸?还是怕担责?其实啊,我都懂。”
“你懂个屁!”陈诚怒吼,“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们怕的不是南京,是历史。”林远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这张图,是我昨晚偷偷摸摸从日本情报局偷来的。他们计划三天内攻占南京,而且……他们会先炸掉长江大桥,切断所有退路。”
众人哗然。
“不可能!”何应钦惊叫,“我们的侦察机明明没发现敌军主力!”
“你们看到的是假象。”林远吐出一口烟圈,“他们用了伪装战术,把炮兵藏在稻田底下,飞机改成了民用航线。你们以为他们在等天气,其实他们在等你们犯错。”
刘斐盯着地图看了足足一分钟,忽然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什么?”白崇禧问。
“原来他们根本不打算给我们时间布置防线。”刘斐抬起头,眼里不再是愤怒,而是某种近乎悲壮的东西,“他们就是要逼我们乱,逼我们自乱阵脚,逼我们放弃这座城。”
空气凝固了。
没有人说话,连窗外的雨都停了。
“所以呢?”徐永昌低声问,“我们要不要守?”
“要守。”刘斐缓缓起身,声音低沉却坚定,“但不是为了面子,也不是为了政治表演。是为了告诉全世界:中国人,不怕死,也不怕输。”
“那你准备怎么守?”陈诚质问。
“我准备派三个团进去,每人带三天粮食、两壶水、一把枪、一张纸条。”刘斐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几行字,“上面写的是:‘如果我死了,请记住我的名字,我不是懦夫,我只是选择了最痛的方式活着。’”
全场静默。
没人敢动,也不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