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山顶已近在眼前。七十三个身影从岩缝中爬出来,一个个满脸泥灰,嘴唇干裂,眼神却亮得惊人。有人跪在地上大口喘气,有人咬牙舔舐伤口,还有人默默捡起同伴遗落的枪支,仿佛那是活着的意义。
就在他们刚站稳脚跟的一瞬,日军哨兵发现了他们。
“哒哒哒!”机枪扫射撕裂空气,子弹擦过耳畔,带着灼热的气息,像针扎进皮肤。张灵甫第一个扑上去,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影子。他左腿猛地一颤,刺刀扎进敌人的胸膛,那人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抽搐。
张灵甫拄着枪站定,右腿鲜血直流,但他没喊疼,反而笑了:“占主阵地!架机枪!”
那一刻,他不再是团长,而是一座活着的山。
日军反扑如潮水般涌来,一波接一波,仿佛永无止境。张灵甫靠在岩石上,绷带早已被血浸透,他抱着机枪扫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颤抖,指甲缝里全是黑灰和血痂。
“团长,腿——”一名年轻士兵想扶他,却被流弹击中心脏,扑通一声倒在张灵甫怀里。那孩子才十七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嘴里喃喃:“我娘说……要回家过年……”
张灵甫愣住了,眼神由红转暗,再燃起火焰。他扳机扣到发抖,声音嘶哑:“守住!”
这不是命令,是承诺。
10月9日清晨,引擎轰鸣划破长空。不是飞机,而是绝望中的希望——日军竟空投了军官!绑着降落伞的,竟是穿着崭新军装的少尉、中尉,一个个面色惨白,眼神惊恐。
“妈的,基层军官打光了!”张灵甫啐了一口,唾沫混着血沫溅在石缝里,“白刃战准备!”
这些新来的军官根本不懂什么叫战场,他们像疯狗一样冲上来,挥舞着军刀,嘴里喊着听不懂的日语。双方肉搏成一团,血水顺着山坡往下流,汇成一条暗红色的小溪。
张灵甫的机枪早已哑火,他拔出大刀,瘸着腿冲进人群,一刀劈开敌人脖颈,血喷在他脸上,温热得像母亲的手。
“杀!”他吼得撕心裂肺,眼里全是血丝,声音却比炮弹还响。
就在这时——
山下传来冲锋号!
不是幻觉,是真的!
薛岳的阻击部队终于赶到,零木支队被打得溃不成军,我军如猛虎般冲上山顶,势不可挡。日军防线瞬间瓦解,残兵败将四散奔逃,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哭喊着往山下跑,甚至有人直接跳崖。
张灵甫瘫坐在地上,喘息急促,浑身湿透,血迹斑斑。他望着远处缓缓升起的朝阳,第一次感到疲惫到了骨子里。
这时,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王耀武亲启。
张灵甫接过,展开一看,泪水突然涌出,砸在纸上,洇开了墨迹。
那是王耀武写的,短短几行字:
“灵甫,你守得住这座山,就能守住整个中国。我不敢问你是否还能回来,但我相信你会回来。”
张灵甫的手指微微颤抖,像是触碰到了某种无法言说的东西。他抬起头,望向远方,阳光照在他脸上,泪痕未干,却不再冰冷。
那不是软弱,是灵魂被撕裂后重新缝合的痛感——像一把钝刀在心口缓缓转动,不流血,却疼得彻骨。
这一刻,他不再是战士,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知道家国重于生命的人。
硝烟散后,他躺在担架上,呼吸沉重如风箱,鼻腔里全是铁锈味和血腥气混合的腥甜。他问:“阿贵呢?”
士兵低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他拉滑下去的兄弟……自己也掉下去了。”
张灵甫闭眼,泪滑过脸颊,砸在担架布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印记。
那是药农阿贵最后留下的温度——他没留下名字,也没留下遗言,只用身体挡住了另一个士兵坠落的命运。
山风穿过岩缝,带着松脂与腐叶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天地都在为这个沉默的老者默哀。
后来,在岩石缝隙中发现了一本日军日记,纸页泛黄,边角卷曲,像是被雨水泡过又晒干无数次。
翻开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墨迹斑驳,却清晰可辨:
“中国人是魔鬼。空投两百军官,还是挡不住……我想回家,但永远回不去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每一个读到它的人心里。
不是恐惧,而是震撼——原来敌人也会怕,也会想家,也会后悔踏上这片土地。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万家岭。
北地区空投,此次空投的不是粮食、药品,也不是弹药。
这一关在116关,欢迎直播间的兄弟们发自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田俊六大将——共空投二百多名连队长以下军官。
镜头前的观众笑出声:“哎哟,这不就是现代版‘空中送官’吗?哈哈哈!”
但没人知道,这场“直播”背后藏着一场精心策划的绝望:
日军指挥官伤亡惨重,前线断链,他们试图靠空投军官来重建秩序,就像往烧红的锅里泼水,以为能灭火,其实只会让火更旺。
同一天,蒋介石下令薛岳:“务必要在十月底拿下万家岭!”
命令简短有力,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薛岳接到电报时正在帐篷里啃冷馒头,嘴里嚼着硬邦邦的饼子,牙齿咯吱作响。
他盯着地图看了整整十分钟,忽然抬头对副官说:“告诉张灵甫,如果他还活着,就让他守住山顶;如果守不住,就把尸体堆成墙。”
副官愣住,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只有风吹过旗杆的声音,像人在低语。
张古山顶,染血的国旗猎猎作响。
那面旗上,有李铁柱的大刀痕,有张灵甫的血印,还有无数无名士兵的体温——它像一道丰碑,刻着万家岭的魂。
一位老护士曾在战后写下这样一句话:
“那天夜里,我看见张团长坐在山坡上,抱着膝盖,像个孩子一样哭。他说:‘我不是不怕死,我只是怕死了,没人记得我们是谁。’”
她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