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靠在床边，手指撑着额头。
他刚才是不是看见吴伯按了什么按钮？医院的灯全亮了，所有屏幕跳出【守望者协议·最终执行】。可现在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他后背还烫着。
那块纹身像是被火烤过，齿轮和心跳波形嵌在一起，编号ER-01清晰可见。他伸手摸了摸，皮肤表面没有起泡，但温度迟迟不退。这不是普通的生理反应，是能力还在运行的信号。
他闭眼喘气，耳边还残留刚才三重共情的余震——周慕白的谋略、叶晚星的节奏感、苏璃的预判力。那种三维意识网太强了，强到他的大脑到现在还在发麻。
隔壁传来一阵剧烈咳嗽。
一个中年男人被护士推着从窗前经过，脸色灰白，嘴唇发紫。他咳得整个人都在抖，手背上插着输液管，监护仪滴滴响个不停。
顾临渊皱眉。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闪过画面：深夜的台灯下，那人坐在书桌前改论文，旁边放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他写得很慢，一笔一划都像在刻字。窗外雨很大，屋里很冷。
这不是他的记忆。
但他能感觉到那份情绪——不甘心。明明还有东西没做完，明明还能再撑一会儿，为什么身体先垮了？
这股情绪撞进他心里，像一块烧红的铁。
他的耳钉没热，也没有倒计时弹出。可“情绪共鸣反馈”却自己启动了。他没想用，但它就是来了。
三分钟开始。
他不知道自己汲取了什么技能，只觉得体内有种奇怪的生物程序被激活了。像是dNA在自动重组，细胞在反向编码。他双手不自觉按在胸口，仿佛能感知某种修复机制正在运转。
而隔壁病房里，那个叫L-7号的肺癌患者，呼吸忽然平稳下来。
原本满肺的阴影，在ct影像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监护仪上的血氧值从78%一路爬升到92%，心率也趋于稳定。
护士愣住，反复确认机器是否出错。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半小时后，谢云舟冲进放射科，盯着两小时前后的对比图看了足足五分钟。
“这不可能。”他低声说，“肿瘤不可能消退这么快。”
他调出原始数据，检查是否被人篡改。又联系实验室做二次检测。结果一致：病灶面积减少63%，且无任何外源药物介入记录。
“有人用了禁忌技术。”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必须查清楚是谁干的。”
他直奔顾临渊病房。
门一推开，他就举起ct片，声音压得很低但极重：“你用了什么？细胞重组？定向诱导分化？还是……那种被禁止的基因编辑手段？”
顾临渊抬头看他。
“我没有主动做任何事。”
这是实话。
他只是听见了一声咳嗽，然后情绪就被拉了进去。能力第一次脱离了他的控制，自主响应了一个濒死之人的求生意志。
谢云舟盯着他，眼神复杂。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三年前实验室爆炸案，他就怀疑过顾临渊有异能。后来苏璃手术那次，他也察觉到了异常的缝合精度。但他一直告诉自己，那是巧合，是天才的直觉。
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不是外科操作，也不是逻辑推演。这是生物学层面的奇迹。一个人的细胞自我修复机制，竟然能跨越空间，影响另一个完全无关的人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谢云舟走近一步，“你说你没动手，但结果摆在眼前。一个晚期肺癌患者，半小时内病情逆转。这不是治疗，是重生。”
顾临渊没回答。
他在回想母亲的研究笔记。那些代号、图腾、实验日志里的启动序列。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后背，发现纹身内部正泛起微弱红光，一闪一灭，节奏稳定。
和他记忆中母亲最后一次实验的日志记录完全一致。
Emotional Resonance project - 01。
ER-01。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不是偶然获得能力。他是被设计好的容器，是活体密钥。只要有人的情绪足够强烈，哪怕隔着一道墙，也能唤醒这套系统。
谢云舟见他沉默，语气变了：“如果你真掌握了这种技术，就不能藏着。它能救多少人？多少等死的病人？多少家庭？”
“但它不稳定。”顾临渊终于开口，“我刚才根本没有触发意图。是对方的情绪太强，直接冲开了我的系统。如果下次是个精神崩溃的人，我能被拉进抑郁症共情；如果是个偏执狂，我可能当场失控。”
谢云舟愣住。
他没想到问题会出在这里。
超能力最可怕的不是强大，而是不可控。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不知道。”顾临渊看着窗外，“但我感觉它在进化。以前需要心动、嫉妒、感动才能启动。现在只需要——强烈的生存欲望。”
谢云舟没再说话。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ct片，指尖微微发抖。作为一名医生，他一生都在追求突破医学极限的方法。可当真正看到奇迹发生时，他反而害怕了。
因为这已经不在科学范畴内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L-7号患者还不知道自己好了。我会把他转入特殊监护区，封锁所有数据端口。这件事暂时不能公开。”
顾临渊点头。
谢云舟走了。
病房重新安静下来。
顾临渊慢慢躺回床上，手放在腹部。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能量流还没完全平息。那种生物程序仍在缓慢运行，像是在学习、在适应。
他抬起手，摸了摸左耳的耳钉。
冰的。
但这次他知道了，真正的开关从来不在外物上。而在情绪本身。只要世间还有人不愿死去，这套系统就会自行回应。
监控室里，摄像头画面突然跳动了一下。
吴伯站在角落，手里拎着那座古董钟。钟摆轻轻晃，发出低沉的报时声。
留下。
他看着屏幕中的顾临渊，嘴角微动，没说话，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顾临渊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刚才那个研究员的记忆碎片——台灯、论文、小女孩的照片。他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女儿现在在哪。
但他知道一件事。
这个人不该死。
而现在，他活下来了。
顾临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床沿。
像是在回应某种频率。
窗外天色渐亮，阳光照进来，落在他后背的纹身上。
红光一闪。
下一秒，隔壁病房的监护仪再次跳动。
血氧值继续上升。
顾临渊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