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红旗生产大队的黄土路晒得发烫,凌飒正蹲在后院给房车最后一遍刷伪装漆,土黄色的漆料顺着木板纹路流淌,将房车外壳伪装得与队里常见的板车别无二致。
“娘,我去前院看看建军买的麻绳回来了没,这车轮还得再加固一遍。”李桂芬擦了擦额头的汗,刚转身就撞上了急匆匆闯进来的人影。
“哟,二弟妹这是忙着呢?”大儿媳王翠花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眼神却跟雷达似的在院子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在那辆“板车”上,眼底闪过一丝贪婪,“娘这是要搭着板车走啊?听说要去远房亲戚家,路上可得不少日子吧?”
凌飒手里的漆刷没停,头也没抬:“家里的事,你倒挺上心。”
王翠花搓了搓手,凑到凌飒身边,声音压得低了些:“娘,您看您这出去一趟,路上肯定得有人照应。建军和桂芬年轻,有些事未必想得周全,我这做大嫂的,不如跟你们一块儿去?也好帮着洗衣做饭,搭把手。”
她早就听说凌飒这阵子赚了不少钱,黑市上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如今又要带着二房出去“探亲”,指不定是去做什么好买卖。跟着去,就算捞不到大头,喝汤也能比在大队里挣工分强。
凌飒放下漆刷,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漆粉,目光锐利地扫过王翠花:“跟我们走?你倒是说说,你凭什么?”
王翠花脸上的笑僵了僵,随即又堆了起来:“娘,我是您大儿媳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带着我,也能让外人看看咱们张家和睦不是?再说了,我干活麻利,洗衣做饭样样在行,肯定不给你们添麻烦。”
“添麻烦?”凌飒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屋,片刻后拿着一个泛黄的小本子走出来,“啪”地拍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你先看看这个,再跟我说添不添麻烦。”
王翠花疑惑地拿起本子,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着一行行字,全是她这些年从家里拿的、偷的、欠的东西:“民国二十二年三月,偷拿婆婆陪嫁的银簪一支,至今未还;民国二十二年五月,私藏队里分的白面三斤,被发现后未赔偿;民国二十三年一月,借二弟媳妇布料半匹,未归还……”
每一条都记得清清楚楚,后面还标注着对应的价值,折算下来竟有二十多块钱。
王翠花的脸瞬间白了,手都开始发抖:“娘,这……这都是陈年旧事了,您怎么还记着?”
“陈年旧事?”凌飒上前一步,眼神冰冷如刀,“原主心软,被你拿捏得死死的,这些亏只能自己咽。但我不是原主,欠了我的,一分一毫都得还。”
她指着本子上的记录,一条一条细数:“你偷的银簪,是原主娘家给的念想,价值五块;私藏的白面,在这年代是救命粮,按市价折算三块;借桂芬的布料,是她准备做嫁衣的,价值两块……还有你偷偷拿出去卖的改良锄头,那是我辛苦改造的,你没打招呼就拿去卖了八块,这笔账也得算。”
王翠花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凌飒竟然把这些事记得这么清楚,还一笔一笔算了账。
“前后加起来,你一共欠家里二十五块三毛。”凌飒报出数字,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你想跟我们走可以,先把这笔账还了。要么拿出现钱,要么用等值的东西抵,否则,免谈。”
二十五块三毛,在这工分才几毛钱一天的年代,相当于大半年的收入。王翠花哪里拿得出来?她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最后带着哭腔说:“娘,我哪有那么多钱啊?您这不是为难我吗?那些东西,有的我都忘了,有的也不是故意的……”
“忘了?不是故意的?”凌飒挑眉,“当初你拿这些东西的时候,怎么没忘了?怎么没觉得是为难原主?现在想跟着我沾光,就得先把欠的账清了。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沾的光。”
张建军正好拿着麻绳回来,看到这一幕,立刻站到凌飒身边:“大嫂,我娘说得对。这些年你从家里拿了多少东西,自己心里清楚。想跟我们走,先把账还了。”
李桂芬也附和道:“大嫂,当初你借我的布料,我盼了好久才攒够票买的,结果你拿去做了自己的衣服,我都没说什么。现在你又想跟着我们出去,哪有这么好的事?”
王翠花被说得无地自容,又急又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们……你们这是故意针对我!不就是想独吞好处吗?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去做什么!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去大队里说,说你们私藏物资,要出去搞投机倒把!”
这话一出,凌飒的眼神更冷了:“你尽管去说。大队里谁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你以为你说的话,有人信吗?再说了,我出去探亲,带着自己家的东西,碍着谁了?倒是你,欠了这么多账不还,还想威胁我,你觉得你能讨到好?”
她上前一步,逼近王翠花,身上的气场让王翠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凌飒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警告:“我劝你安分点。这笔账,我给你记着,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再说别的。要是你敢去大队里造谣生事,我就把这个本子交给队长,让全队的人都看看你是怎么当大嫂的,怎么算计家里人的!”
王翠花被凌飒的气势吓得腿都软了,她知道凌飒说到做到。要是把这个本子交给队长,她在大队里就彻底抬不起头了。
“娘,我……我知道错了。”王翠花哭着说,“我不是故意要欠账的,只是一时糊涂。您再宽限我些日子,我一定把账还清。”
凌飒冷哼一声:“宽限你可以,但跟我走的事,想都别想。什么时候把账还清了,什么时候再跟我谈别的。现在,你给我出去,别在这儿耽误我干活。”
王翠花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凌飒冰冷的眼神,终究没敢再开口,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李桂芬有些担心:“娘,她会不会真的去大队里造谣啊?”
“造谣?”凌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不敢。就算她去了,也没人信她。”
张建军也点点头:“大嫂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娘您镇住她了,她就不敢再造次了。”
凌飒重新拿起漆刷,继续给房车刷漆:“不管她敢不敢,我们都得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别节外生枝。”
夕阳西下,把房车的影子拉得很长。凌飒看着即将完工的房车,眼神坚定。这一路,注定不会平静,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然而,她没注意到,王翠花跑出去后,并没有回自己家,而是绕到了大队部的方向。只是走到半路,她又停了下来,犹豫了片刻,最终转身朝着知青点的方向走去。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既然凌飒不带她去,那她也不能让凌飒好过。知青周明不是一直看凌飒不顺眼吗?要是把凌飒要出去的消息告诉周明,说不定周明能想出办法阻止凌飒,到时候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王翠花越想越觉得可行,加快脚步朝着知青点走去。夜色渐浓,她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凌飒和张建军、李桂芬还在忙着给房车做最后的准备,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在暗中策划着针对他们的阴谋。明天一早,当他们踏上旅程,等待他们的,除了未知的风景,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