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书寓的雅间里,没人再说话。
陆寅的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的所有人热血沸腾。
洪九东难得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德行,靠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梭那块铜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汪亚樵胸口起伏,眼里的火还没熄,只是被陆寅的话压了下去,变成了更深沉的东西。
“咚,咚,”
敲门声不轻不重,打断了屋里的死寂。
叶宁皱了下眉头,“进。”
门被推开,一个伙计探进头,“老板,梨园的白老板派人过来,说是要见您。”
叶宁和众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让他进来。”
伙计退下,片刻后,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竹叶青的那个车夫,阿良。
阿良穿着一身普通的短衫,脚步沉稳,他一进屋,目光就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叶宁身上,抱了抱拳。
“叶老板,我家老板请您过去一趟。”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叶宁还没开口,洪九东先坐不住了,“我说良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家老板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阿良没回答洪九东,他的目光落到陆寅身上,又补充了一句。
“老板还说,如果陆老板也在,就请一同前往。”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更觉古怪。
陆寅迎上阿良的目光,淡然开口,“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
阿良摇了摇头。
叶宁站起身,理了理旗袍的领口,“行,我们跟你走。”
陆寅和叶宁跟着阿良下了楼,洪九东跟在后面,嘴里还嘀咕着,“这死唱戏的....每次都神神叨叨的......”
汪亚樵也站了起来,“老幺,要不要兄弟们跟着?”
陆寅笑了笑,摆手道,“不用,你们先喝着,我跟叶宁姐去一趟。”
说着,二人下楼。
阿良已经拉来了他的黄包车,车厢不大,两人坐着有些挤,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烟草和酒气。
阿良一言不发,拉起车,稳稳地汇入夜色中的车流。
一路无话。黄包车的轮子压过湿漉漉的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吱呀声。
两侧的霓虹灯光怪陆离,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到了梨园,后台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少了些往日的热闹,戏班子的人见了阿良,都远远行礼,不敢靠近。
阿良将他们领到一间静室外,自己便停下脚步,守在门口。
陆寅推门进去,叶宁跟在后面。
屋里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黄。
白洛青就坐在灯下,呆呆的看着桌上的几封电报。
他还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色西装,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到两人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等两人坐下,阿良从外面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白洛青平静地开口。
“有关于东北的消息。”
陆寅眉头一皱,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叶宁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下意识收紧了些许。
白洛青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旧闻。
“两日前,营口,关东军驻地。”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
“李景林,孙禄堂,两人秘密潜入,意图刺杀关东军总司令白川义则。”
轰!
陆寅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着白洛青,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爷爷?
那个在大雨里用八卦掌轻松戏耍自己的老人,那个在临走前留下字条让他去“争命”的老人。
他去了东北?
白洛青没有理会两人的反应,继续用他那平淡到近乎残酷的语调往下说。
“他们成功炸掉关东军军火库,义勇军趁乱对营口展开四次大规模反攻,造成日军千余人伤亡。”
“但在寻找白川义则的时候,两位老人被重兵围攻,皆身中数枪,力战而亡。”
“事后,关东军将二人尸体吊在城头,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静室里死一般寂静。
陆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只有那个在后院里打拳老人的身影,和那张写着“不破不立,去争你的命”的字条。
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可他却感觉不到。
周身散发出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叶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悲喜,仿佛白洛青说的只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过了许久,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说完了?”
白洛青看了她一眼。
叶宁站起身,“没事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就朝门口走去,背影挺得笔直。
就在她手搭上门把的时候,白洛青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依旧平淡。
“在家里给他立个牌位吧。”
“那老头,好歹算咱俩师父。”
叶宁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昏暗的廊道里时,陆寅似乎看到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门槛上。
屋里只剩下陆寅和白洛青。
白洛青的目光终于从烛火上移开,落在陆寅的脸上。
“孙禄堂........是你爷爷吧?”
陆寅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可怕。
“他最后说的是,他去拼那条老命,是为了不让小东洋继续南下。”
白洛青一字一顿,像是在给那张字条做最后的注解,“他是为了争这个国家的命才去的。”
陆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让我不破不立,去争自己的命。
自己却默默跑去东北,争这个国家的命。
呵呵,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恸和滔天的杀意,像是两股洪流,在陆寅胸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那份空洞已经被一片血红取代。
白洛青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说什么,话锋一转。
“这次精武体育会的比武,你准备怎么打?”
陆寅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冰碴。
“杀人。”
“不够。”
白洛青用同样冰冷的语气说道,“江湖人的手段,杀不完穿着军装的鬼。”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在一个不起眼的暗格里摸索了一下,随后走回桌前。
“想报仇,就得破除规矩,不择手段。”
他将一样东西,轻轻推到了陆寅面前。
那是一枚领针,样式朴实无华,通体蓝色,上面没有任何花纹。
白洛青看着陆寅,眼神第一次有了些许变化,那是一种审视,也是一种邀请。
“我代表华夏民族复兴社,”他冷冷说道,“正式邀请你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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