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书寓三楼的雅间里，暖意融融。
叶宁正慢条斯理的削着苹果，裴石楠和汪亚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洪九东拨弄铜板，只有陆寅，依旧靠在老位置，闭着眼像是在假寐。
茶已经喝凉了，气氛安静得有些过分。
“吱呀——”
门被猛地推开，淘定春的身影带着一阵凉风窜了进来。
“成了！成了！”
他三两步冲到桌前，也顾不上喘气，抓起茶壶对着壶嘴就猛灌了几口，抹了抹嘴，兴奋的嚷嚷，“那姓卢的傻公子，真让黄麻皮给胖揍了一顿，连人带护卫，全都从戏院里给扔出来了！我瞧的真真的！”
听他这话一出，众人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相视而笑。
洪九东得意地一扬眉毛，从椅子上站起身，学着戏台上的老生走了几步，摇头晃脑地哼唧，“吕布戏貂蝉，让董卓老儿打出了凤仪亭，你说气人不气人？”
他那副欠揍的模样，逗得一旁的叶宁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削好苹果，用银刀切成小块，推到陆寅面前的盘子里。
“这下黄金荣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裴石楠感叹道，“面子是挣足了，这小命可就难保咯。”
“以我对卢小嘉的了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汪亚樵说道，“回嘉兴调兵怕是来不及了，想必他会去找何丰林。”
“只是何丰林与青帮早有勾结，就怕....”
“不会的。”陆寅睁开眼，打断他，“何丰林这个淞沪护军史要不是卢永祥在后面挺着，早让江苏的齐燮元给端了。”
“更何况，卢永祥还是他大舅哥，他不可能为了一个黄金荣去得罪卢永祥这么个大军阀的。”
他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脑海里思索着另一个世界的剧本。
直到把最后一口苹果咽下，他才看向众人，
“大家放心吧，各就各位，这回非得从麻皮金荣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
三个小时后。
法租界，黄金大戏院门口。
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却被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三辆满载着士兵的军用卡车，蛮横地停在大戏院金碧辉煌的大门口。
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军靴重重踏在地上。
卢小嘉从车上跳下来。
他换下了一身西装，穿上了一套笔挺的军装，先前被黄金荣打肿的半边脸还留着清晰的指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狰狞。
眼神里的轻浮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阴狠与疯狂。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男人。
男人约莫三十出头，一米八几的个头，半边脸上横着两条狰狞的刀疤，从眉角一直延伸到下颌，让他看起来凶恶无比。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卢小嘉身后，身上那股子丧气和杀气，就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这人正是淞沪护军使何丰林的亲卫队长，外号“丧门丘八”的柴文龙。
戏院里一个管事的眼尖，瞧见这阵仗不对，赶忙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
“军爷……军爷……你们这是……”
卢小嘉看都没看他一眼，杀气腾腾的朝里面走去。
柴文龙跟在他身后，在那管事经过身边时，话都没说一句，面无表情抬起手肘，对着那管事的太阳穴就是一肘。
“咚！”
一声闷响，管事的连哼都没哼一声，白眼一翻，软绵绵瘫倒在地。
这时，戏院里头冲出来十几个青帮弟子，刚想叫嚷，一看这架势，话还没出口，就卡在喉咙里。
柴文龙瞟了他们一眼，喊了一声，“来人！”
有！！”
几十名亲卫齐声应和。
柴文龙的白手套很随意的往那些人的方向一挥。
“咔嚓！咔嚓！咔嚓！”
一阵整齐划一的金属摩擦声，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
那十几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青帮弟子，此刻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一个个脸色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谁敢动，直接开枪！”
柴文龙再没看他们，边说，边跟着卢小嘉带人走进戏院。
进入戏院后，一行人径直往楼上冲。
几十双军靴踩在木质楼梯上，震得整个大戏院都嗡嗡作响。
楼上包厢里。
黄金荣正翘着二郎腿，与几个狐朋狗友聊着什么。
“砰！”
包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木屑纷飞。
黄金荣吓了一跳，刚想破口大骂，却在看清来的是一群丘八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再细细一看，带头的正是几小时前被他揍得跟猪头一样的那个少年公子。
只是此刻，他换上了一身军装，他旁边那个刀疤脸，黄金荣更是认得，那是何丰林身边最疯的一条狗，丧门丘八柴文龙！
“你……”
黄金荣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再蠢也知道自己捅了天大的娄子。
卢小嘉一步步走进包厢，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
他走到黄金荣面前，二话不说，抡圆了胳膊就是一个大嘴巴狠狠扇了过去。
“啪！”
响声清脆。
黄金荣被打得眼冒金星，一屁股滚倒在地。
“草你妈的黄金荣！”卢小嘉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现在知道老子是谁了吗？！”
说着，他抬手又是一巴掌。
“啪！”
“知道了吗？！”
“啪！”
“说话啊！哑巴了？！”
“啪！啪！啪！”
卢小嘉像是疯了一样，正手反手，十几个大逼兜扇得黄金荣满脸开花。
曾经在法租界呼风唤雨的黄老板，此刻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被一个年轻人踩着脸疯狂羞辱。
包厢里的几个青帮门徒或业界大佬，被枪管子顶着，全部抖如筛糠。
“给我绑起来！带走！”
卢小嘉打累了，喘着粗气直起身，对着身后的柴文龙下令。
两个士兵立刻上前，用麻绳将黄金荣捆了个结结实实。
被拖着往外走的时候，黄金荣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旁边那几个不敢动弹的门徒，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拼命嘶吼着，“去……去找杜月生！快去找杜月生！”
话还没喊完，柴文龙不知从哪扯来一块油腻的破抹布，面无表情地狠狠塞进了他嘴里。
“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