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东洋人极其蛮横,说我们精武门不敢让他们进,就是怕了他们!几位师兄气不过,就……”话没说完,前院已经传来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和猖狂的日语笑骂。
霍元甲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刚刚还慷慨激昂,言语中满是对国人精神的期盼,转眼就有人打上门来,用最直接的方式,践踏这份期盼。
“去看看。”
霍元甲只说了三个字,便率先迈步向前院走去。
刘振声的脸上早已布满寒霜,紧随其后。
陆寅和洪九东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洪九东一边走,一边低声在陆寅耳边骂骂咧咧,“妈的,这帮狗娘养的小东洋,真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
陆寅没说话,目光落在霍元甲的背影上。
绕过影壁,前院的景象便映入眼帘。
厅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茶具碎了一地。
五六名身穿白色劲装的精武会弟子或躺或靠,个个带伤,一个年轻弟子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场中,三名穿着白色道服,光着脚的日本浪人,正与十几名精武会弟子战作一团。
那三名浪人,身形剽悍,出手狠辣,招式大开大合,直来直去,极具爆发力,每一记手刀,正踢都带着破风声。
精武会的弟子虽然人多,一时间竟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尤其领头的那名浪人,国字脸,眼神凶狠,双手布满老茧,显然是个外家功夫练到骨子里的好手。
他一记刚猛的下劈,便将一名精武门弟子的格挡手砸得粉碎,紧接着一脚踹在其胸口,那弟子直接倒飞出去,撞翻了一张八仙桌。
“八嘎!支那人的拳头,棉花一样!”
那日本浪人嚣张地用生硬的中文叫骂。
“住手!”
刘振声目眦欲裂,暴喝一声,身形一晃便要冲入战团。
但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黑色的身影,几乎是贴着刘振声的身体擦过,带起一阵劲风。
是陆寅!
就在刘振声发力的一瞬间,他脚下猛地一跺。
青砖地面发出一声闷响,竟被他踩出细密的裂纹。
人如离弦之箭,悍然撞入战团!
快!
太快了!
快到那国字脸浪人刚刚转过头,陆寅的肘尖就已经顶在了他身侧那名同伴的胸口。
八极,顶心肘!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地传遍整个院子。
那名浪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珠子暴凸,整个人如同被攻城槌撞中,身体弓成一只煮熟的大虾,双脚离地,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昏死过去。
另一名浪人反应极快,转身一记势大力沉的横踢扫向陆寅腰间。
空手道?
呵,用我们祖宗的东西来打我们?
今天让你们见见祖宗。
陆寅冷笑一声,不闪不避,身子一矮一拧,曲臂上顶,肩膀迎着对方的腿就撞了上去。
“嘭!”
那感觉,不像人撞人,倒像是高速行驶的火车头撞上一根朽木。
又是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那浪人的小腿以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角度向后折断,惨叫声刚出喉咙,整个人就已经飞了出去,砸在廊柱上又弹回来,软趴趴地瘫在地上,抱着断腿不住地翻滚哀嚎。
电光石火间,两个悍勇的日本浪人彻底报废。
只剩下那国字脸。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但手上功夫没停,不退反进,一记手刀带着风声,直劈陆寅面门!
凶狠,果决!
陆寅眼神坚决。
他要争这民族的一口气。
他要立国人不倒的脊梁!
这口气就从你们几个开始!
他不闪不避,不招不架,左脚猛然向前踏出半步,整个人如同压紧的弹簧瞬间爆发,一拳递出。
迎门三不顾,猛虎硬爬山!
这一拳将刚才霍元甲的指点融会贯通,脚下扎根,劲从地起。
拳头后发先至,结结实实印在国字脸的鼻梁上。
“噗!”
国字脸只觉得眼前一黑,鼻梁瞬间塌陷,满脸桃花开,整个人被打得向后仰去。
可他还没倒下。
陆寅又快速欺身而上,他一把抓住国字脸那只布满老茧,刚刚砸断精武门弟子胳膊的右手,反向一拧,形意,劈!
“啊——!”
凄厉的惨叫声冲天而起。
刚才那名精武门弟子的胳膊是怎么断的,这小东洋的胳膊,就怎么给我断回来!
陆寅松开手,任由他抱着断臂跪在地上惨嚎,随即抬脚,照脸就是一个足球踢。
国字脸彻底昏厥,他低头用大头皮鞋碾了碾,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棉花?”
院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兔起鹘落间,堪称残暴的场面给镇住了。
洪九东张大了嘴,喃喃自语:“你小子,真是有架就打啊?”
霍元甲看着场中那道挺拔的身影,眼神复杂。
他没有因为陆寅的狠辣而皱眉,反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竟透出一丝激赏。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掌声响了起来。
“啪,啪,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笔挺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一边鼓掌一边走出来 。
“瘦虎君,原来你也在这里,真是巧遇啊。”
渡边正雄的视线在陆寅身上停留了片刻,完全没理会自己受伤的手下。
他转向霍元甲,微微一躬,“在下,渡边正雄,听闻精武门要举办爱国比武大会,特来拜访。”
扶了扶圆圈眼镜,笑得像只狐狸,“不知,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可否有幸参加,与中华武术界的朋友们一同切磋交流?”
霍元甲看着地上挣扎的弟子,又看了看被打倒的日本浪人,面沉如水,“没错。是以武会友,但不是让阁下的人来我精武门撒野的。”
“哎呀,误会,都是误会。”
渡边正雄又鞠一躬,把日本人擅长的假谦卑表现的淋漓精致,“我的手下,黑崎君,只是听闻中华武术博大精深,一时技痒,想来讨教几招。可能……手重了些。”
“现在,他们也得到了教训。”
说着,他面孔一板,回头用日语吼道,“废物!!还不拖下去!!”
身后浪人赶忙把还在哀嚎的三人拖了下去。
霍元甲的面色却古井无波,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渡边正雄,坦然道,“精武门以武会友,旨在强国强种。只要是真心切磋武道,不问国籍,不问出身。”
“好!”渡边正雄抚掌大笑,“霍师傅果然有大宗师的气度!那我们就说定了,三日后的大会,我们的人,一定会准时到场。”
“届时,在台上领教霍师傅的高招。”
他说完,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霍元甲,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
“告辞。”
渡边正雄转身,带着他的人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渡边正雄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陆寅身上。
“对了,瘦虎君。”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遗憾,“今日得见瘦虎君的风采,惊为天人。不知此次大会,瘦虎君是否会亲自下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陆寅身上。
洪九东紧张地捏了把汗,这小鬼子明显来者不善啊。
陆寅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近渡边正雄,两人离得很近,陆寅居高临下的看他。
“当然会。”
三个字,掷地有声。
渡边正雄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正想再说什么。
陆寅却抢先一步,继续开口,“不过,阁下是否还记得,咱们上次在闸北玩的赌命游戏?”
他一字一顿,狠厉的说道,“这次在擂台上,咱们也玩上一玩,如何?”
“我输了,任凭处置。”
“你的人输了,我要你的命。”
渡边正雄脸上的笑容一僵,感觉到自己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他赶紧躲开陆寅的直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霍元甲匆匆一躬,“既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扰霍师傅了!我们……我们擂台见!”
说完,他看也不看那三个半死不活的手下,转身快步离去。
直到日本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前厅里压抑的气氛才轰然爆开。
“师父!不能让这帮小鬼子参加!”
“他们分明是来挑事的!”
弟子们义愤填膺。
霍元甲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走到那几名受伤的弟子身旁,亲自检查了一番,沉声道,“快送去诊所,找最好的郎中。”
随后,他站起身看向陆寅,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陆老板,你这……”
陆寅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
“霍师傅,强国先强种,强种先强身,我辈华人,不是病夫。这是你的以国术为天下说。”
他看着霍元甲,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我想说的是,国术是强身技,也是杀人技。”
“对付豺狼,光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只有把它们打疼,打怕,打死,它们才不敢再伸爪子。”